游客 发表于 2013-1-4 16:37:19

秋如是

  秋如是<br />  <br />  杭州的秋天,短暂,又凄清。<br />  我喜欢杭州的春天,同样与夏天接壤的季节,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走向温暖,走向绿荫葱茏繁花似锦的日子,热闹。<br />  但阿伊喜欢秋天。<br />  <br />  我打电话给乐清,一个人站在充溢着橘黄色灯光的走廊里,望着窗外无尽的夜色。乐清是个俗人,我一直这样想。但我喜欢和她在一起,一起玩一起疯。她认定钱可以买到一切,买来的东西价钱越高越好,从不买削价的东西。但她从不以异样的眼光看那些总是拣便宜货的人。这是我喜欢她的原因之一。而原因之二:因为我也是一个俗人,俗得掉渣,比乐清还俗。而且我没钱。<br />  乐清在一所师范大学读环境科学,短发,喜欢穿运动服。她对我说的理想是:荀,十年后我们各开一辆法拉利去喝茶吧。每次听到这个我都想笑。三年前高中时她这样对我说,如今大学了她仍说是十年,仿佛她不曾活过那三年。其实她现在应该说:荀,七年后我们各自开一辆法拉利去喝茶吧。<br />  <br />  乐清是阿伊的女友,只不过那是三年前的事了。乐清曾一脸认真的对我说,今生要嫁就嫁给阿伊。我笑,想傻丫头一定玩疯了,跟着阿伊没饭吃的。乐清不管,整天在我耳边唠叨阿伊的事,并多次叮嘱我在阿伊面前不许提爸,妈之类的字眼,连爷爷,奶奶也不准提。阿伊什么也不说,一个人躲在画室里不停地画。有时候是人体石膏像,有时候是立体几何图,不过这都是作业。阿伊也画过真人素描。阿伊给三个人画过像,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我不认识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是我。我曾拿着他给我画的像嘲笑他不会画画。因为我分明当时是微笑着面向他的画笔,然而他却把我画得很忧郁,像一个有自闭症的人。乐清一直希望阿伊也为她画像,但阿伊说:内心深处的人是不容易拿出来画在纸上的。于是,乐清开心的笑着,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我追着阿伊打,骂他重色轻友。阿伊只是笑,笑容有些神经质。这是三年前的春天,一些阳光灿烂的日子,一段温暖的回忆,回忆里只有三个人。<br />  然后,秋末,他们分手了,我不想知道原因,至今。那天下午,乐清和往常一样微笑着向阿伊走去,想和他说话,还未开口,阿伊就开口说:我们分手吧。乐清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盯着他看,然后说:阿伊,你不要这么幼稚了,我是认真的。阿伊说我也是认真的。<br />  我看着乐清冷漠的脸,她说:“荀,我们去跳舞吧。”我本想答应,但发现自己骨头硬,跳不来,于是作罢。乐清说:“荀,我们去喝酒吧。”我一想觉得借酒浇愁愁更愁,一口气回绝了。乐清气呼呼地说:“混蛋,那我们去跑步吧。”我点点头。陪乐清绕着四百米的操场跑了三圈后,她一点也没有罢休的意思。无奈,我也只好硬着头皮陪她跑。就这样,一跑就是十多圈。我瘫倒在地,双眼发晕,脑部嗡嗡作响,同时几乎口吐白沫。没看见乐清的表情,可能更痛苦更扭曲。<br />  阿伊整天躲在画室里画画,每一张画都是关于秋天的。乐清站在窗户边偷偷地看阿伊,我站在墙角边偷偷地看乐清。乐清说阿伊的父亲不喜欢阿伊画画,从初中时就开始反对。只是阿伊太喜欢画了,总是一个人偷偷地画。我说现在他父亲不反对了么?乐清说已经过世了。我楞在那里。<br />  我有时会让自己努力去忘掉那些点滴记忆,不想让自己太清晰于某些东西,比如阿伊漠然的神情,比如乐清笑地弯成月牙的双眼。<br />  <br />  秋天总是下雨,凄凄沥沥。今年也一样。在杭州,秋天是个有眼泪的季节,乐清说。我呆在图书馆里发呆,看小说,给乐清发短信问她在干嘛。她说她坐在师大的图书馆里打瞌睡。无聊的一天。<br />  我坐车去见乐清。坐三个小时,换一次车。乐清问我阿伊怎样了。我说不知道。虽然鬼使神差的我和阿伊进了同一所大学,但他画画,听歌,睡觉;我看书,走路,喝茶,各做各的梦---我一直这样认为。几天前,意外的,阿伊打电话给我,病恹恹地对我说,最近他白天睡觉,晚上出去搞渲染工作,已经持续一段日子了,非常累。我说你身体要紧。他咯咯地笑,说你也要注意身体。我说小样儿你终于关心我啦。他停止了笑,把话题转到学习上。我不知道这些是否也可算得上我了解阿伊的生活,但阿伊的心情,我是确定自己不知道的。我说三年了,乐清你别老问阿伊怎样怎样,我们法拉利的事还没成呢。她浅浅的笑。枯叶纷飞。<br />  <br />  三年前的秋天。记忆中的天空颜色很淡,那所私立中学的大门很高,老师的笑容很模糊,最好的朋友的祝福是开着法拉利去喝茶。<br />  三年是个怎样的时间概念?我说化学老师也有儿子了,乐清说雷峰塔都重建了。我想想觉得不无道理,点头赞成。<br />  大学校园里弥漫着桂花香,甜丝丝的。只要轻轻撩拨一下树枝,细小的淡黄色花儿就会飘落下来,仿佛下起了雨。我常常一个人在校园里走动,低着头,不是若有所思,就是陶醉于花香中。阿伊说他曾见过我,看上去有时像个哲人,有时像个精神分裂症患者。我随他怎么说,好象从我们认识的那天起,他就没停过对我的嘲笑。然而一个夜晚,他一改往日的作风,竟主动邀我去画室聊天。我疑神疑鬼的去了画室。<br />  画室设在教学楼的顶楼,有点类似阁楼的地方。画室顶部是大幅度的倾斜,到最边处,已经倾斜得只能让人弯腰前进了。有一个不大的天窗,开得颇具艺术感,让人有伸手即可触摸天空的错觉。阿伊坐在一条高木凳上画,又是秋景图。桔色的灯光从四十五度角方向如潮水般向阿伊漫过来,处在光线中的阿伊显得温情许许。我安静地坐在一条小凳子上看他,看他的笔,看他的画。阿伊时不时地说话,说他的父亲,说他的画,说他的心情,说很多从前没说的事情。我默默地听。夜风时不时的从窗户中吹进来,这个秋天即将过去了。<br />  我问为何总是画秋天。<br />  因为喜欢。他说。<br />  这种感觉你懂吗?他问。<br />  我楞了一下,无语,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br />  我只画我喜欢的。他继续说。<br />  我沉默许久,然后问:三年前那幅素描中的中年男人是……<br />  我父亲。他说。<br />  请你保持忧郁好吗?我喜欢你忧郁的样子。他恳切地说。<br />  我说乐清经常问我有关于你的事。<br />  他说三年时间难道还不够吗?<br />  我的视线变模糊了。我站起身,向门口走去。阿伊在身后叫着:荀……我停住了,说,永远都不够。然后离开了画室。<br />  深夜,走在风中,凉意袭来。我想乐清此刻一定睡得很香,别吵醒她。眼泪不经意间从我脸上滑了下来。<br />  秋如是。

爱上户外 发表于 2013-11-25 07:0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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