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到心动已惘然

　　我大好的一个人，凭什么跑到别人的生命里去当插曲？<br />    ——亦舒<br /><br />　　part1<br />　　受冷空气影响，北京飞往西安的飞机被告之延迟起飞。<br />　　候机厅里稀稀落落的人群簇拥着，保洁在一遍又遍擦光洁的地板，不时会有甜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响彻整个大厅。<br />　　苏念白机械式地抬起手腕看了一次又一次手表，金色镶边内的秒针在一点一点移动，这个动作她已经重复一上午了。虽然由于一夜未眠，但并不影响她一直以来清爽的形象，一套米白的羊毛大衣裹住娇小的身体，黑色过膝长靴凸显腿部修长，披肩卷发恰到好处得盖住了脸上些许疲惫。<br />　　手上握住行李箱的手把上似乎还有他未散去的余温，苏念白垂下眼睑，他说，对不起，念白，今天不能来送你。昨天晚上他替她买好机票，还有她喜欢吃的北京小吃。其实还有些许钱塞在笔记本里，被她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的司机。<br />　　昨天晚上他一脸心疼一脸愧疚一脸舍不得，可是又能如何，有些注定不能在一起，有些缘分终究不能开花结果，有些情终归还是要散落天涯。听见他说的那句对不起时，她在笑，笑得很明媚，把食指放在他嘴唇上，轻轻地说：爱意味着永不说抱歉。<br />　　是的，哪怕只是一段插曲，只要她心甘他情愿，就没有所谓的对不起和谢谢你。<br />　　其实，她真的没什么可耻的，只是没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更没有破坏别人的家庭，更不是种交易，她只是爱他，仅此而已。<br />　　手指在关机键上长长得按下，只听滴的一声，全世界都黑了。<br /><br />　　part2<br />　　记得第一次见他，在朋友的生日聚会上，就如同大S遇见汪小菲一样，只需要一眼便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这一生寻寻觅觅要找的人。<br />　　他是一个比较安静的人，苏念白第一眼见到他时就觉得好看。四十岁的岁月在他身上并不凸显，相反的是由于部队从军十几年的锻炼，让这个年纪显现一副魁梧。那是初夏，他只是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时而对着熟人笑笑。<br />　　朋友给他俩介绍完后，他们便一句一句地聊开了。她说自己时常没事会在博客上写写文字消遣时间。他笑道，遇到知音了。<br />　　原来他们在一个同一个社区里开了博客，并且还在同一个群里，那个群是一个爱好诗词的朋友建立的，只是两人的时间常常错过，所以一直没有遇见。<br />　　找到话题后两人不知不觉聊到聚会散伙，朋友打趣道，你俩儿不是来给我庆生的，是为了来遇见的。然后传来大伙的笑声。他也豪爽地笑了起来。<br />　　回去的时候已经没有公交车了，他笑道，如不嫌弃我送你回去吧。<br />　　深夜空旷的街上散散两两的人，那时北京的风还是挺大，她想了一下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一骨碌钻进了他的车里。<br />　　从那天相遇后，他们就时常约着出来见面，会去小公园散步，也会去大排档里吃烤串。就在她学校旁，那家烤串的老板娘都认识他们了。<br />　　夜晚，苏念白趴在自己的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眼前总是浮现他若隐若现的笑容，她的嘴角也跟着甜甜地拉出一个弧度。<br /><br />　　part3<br />　　第一次听说他老婆时，并不是从他口中说出，而是朋友无意间说出的。其实，她以前也没有问，他亦没有说，两个人莫不缄口。只是这是突然摊在苏念白眼前了，却忽然觉得口中的食物难以下咽。<br />　　他四十岁了，不是二十多岁，有家室是理所应该的。他是部队里算是挺有名的军官，她第一次到他部队找他时，传达室的小伙子笑嘻嘻地看了她一眼，只是说，等下哈，我询问下。<br />　　他出来时穿着一身军装，昂首阔步走过来。她把那本看了很多遍的《沉思录》递到他手上，然后转身离去。<br />　　其实她是有那么一点渴望，他能叫下她的名字，然后说我带你进去逛逛吧。可是没有设想，他对她再好也不能跨过那个坎，她再爱慕他再理解他，两个人之间的那墙坚厚无比，无法穿越，只能在想象中，再想的美好一些。<br />　　他带她去爬香山，走到半山腰时她早已上气不接下气，喘着气说，实在是走不了了，要不你先上去吧。他没有走开而是俯下身子蹲在她面前说，我背你。<br />　　抬眼望去，山顶还一眼望不到边，她摇了摇头，咬着嘴唇说，不用的，你先上去吧。<br />　　他牵起她的手，径直往背上拉去，然后一起身她已经趴在他背上，他说，无论这条路有多么艰辛，我都不会丢弃你。<br />　　泪一滴一滴浸湿了他的衬衫，和他背后一大片汗珠混合到一起，她的脸贴在这比山还坚实的背上，任由湿润黏住整张脸。午后的时光很安静，她就这样挨着他，紧紧地，不愿意放弃这份温暖。<br /><br />　　part4<br />　　她毕业后，一时没有找到工作，整日闲在出租房内。他就会时常抽出时间陪她出去玩，北京大大小小的景点，他都陪她去。<br />　　他知道她喜欢看书，于是只要路过书店总会去里面淘几本，亦舒的、张小娴的、村上春树的，一本本书摞在她的小房间里，本一本上他都会写上几个字来勉励她。他的字写的很好看，听说他以前书法比赛还拿过奖。<br />　　她问他时，他就溺爱地揉揉她的头发说，是啊，如果当时好好练说不定我就是个知名书法家了。哈哈……<br />　　她歪着头说，是嘛是嘛，大书法家，我好崇拜你哟~<br />　　立秋的时候她找到一份还不错的工作，发的第一笔工资她拍着他的肩膀说，走，小妹妹请你吃大餐。以前每次都是他请她，因为他总说你个小孩没挣钱省点钱。这次她终于可以请客了。<br />　　吃饭时，他已经习惯第一个菜点她最喜欢吃的水煮鱼。他会小心翼翼地把整个鱼的大鱼骨拿去，然后夹到她碗里，嘱咐她小心点吃，别卡着。<br />　　下雨的时候，他会打电话问她打伞没？如果没带他一定会叫司机送来伞或者直接送她回去。那把伞至今还放在她的房间里，直到她搬走和整间房子里的回忆一起留下了。<br />　　她有一次喝醉了问他，你爱我吗？撒着小孩子的娇撅着嘴一遍又一遍执着地问道。他说你喝醉了。她一把推开他，嚎嚎大哭。<br />　　爱又怎样，不爱又怎样。他们中间隔着不是万水千山，要是万水千山总有一天可以走到一起，他们隔着比银河还远的距离。军婚，一个军人的婚姻保障，阻碍了这个军人的爱情。<br />　　他也会说起他那个家，他的妻子已经不爱他了，分居多年，时常中午都不会来，由着他在冰箱里找吃的。记得苏念白第一次去他家时，整张桌子的啤酒瓶和泡面。她就心疼，望着眼前这个尴尬笑笑的男人心疼。<br />　　可是，他不能离，但她不能不嫁。<br /><br />　　part5<br />　　家里最后一道死命令下了。必须回来。<br />　　她靠在他怀里，轻声说道，如果你说让我留下来，我就留下来，不需要任何陪你终老。<br />　　他扶起她，拿出纸巾擦了擦她的眼泪。又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傻姑娘，最好的爱情是让她找到自己的幸福。<br />　　天空阴霾，她抿着嘴强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眼前这个四十有几的男人，已经相识相爱三年，可眼前这个穿着一身军装的男人却不是自己的，他肩上背负重大的荣辱，于轻飘飘的爱情而言是一座大山，任你七十二变也逃不出。<br />　　他不再来见她，只是偶尔打个电话，上网闲聊几句。纵使有千言万语，也全部苦于口中，烂于心中。她爱他，他爱她，可是就连相伴也不行，就连思念都该断。<br />　　她还去过几次他的部队门口，坐在门口的一个小餐馆里远远地眺望，小老板笑吟吟地问着，今天军官没来啊？她笑着摇了摇头，是的，今后都不会再来了。<br />　　今后坐在这里只会有一个人，不然她，不然是他，再也不会是两个人一起，谈着天说着地欢声笑语把酒言欢了。<br />　　她回到家，小房间里堆砌如山的书本，她随意翻阅，手指触碰在那熟悉的笔记上，泪滴落在书页上，泛开涟漪，一滴一滴将字迹打湿。<br />　　一撒手从书堆里掉下一本亦舒的书，映入眼帘的正好是一句她抄了很多遍的话，“我大好的一个人，凭什么跑到别人的生命里去当插曲？”<br />　　她一个大学本科生，要学历有学历，有相貌有相貌，要才华有才华，家底殷实在西安算是个不错的人家。凭什么就做了人人喊打的小三？因为爱吗？可是和现实比起来，爱算得了什么，不过寂寞生活里稍纵即逝的烟花，绚丽过后什么都没留下。<br />　　苏念白和上书，擦干了眼泪，命令自己不再去想。<br />　　只是，爱到心动已惘然，不思量，自难忘。<br /><br />　　part6<br />　　她回到西安后，还是去北京找过他。去了两次，他亦见她，只是心疼，什么都愿意给她，最好的都想给她，只是她最想要的他无法给。<br />　　他会打电话给她，说很长很长的话，但终究那句我想你说不出口。<br />　　她去相亲，坐在餐桌前的男人长相白皙，戴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不喜欢吃辣亦不喜欢吃鱼，而她毅然地点了一盆水煮鱼，她记得他亦不善吃辣，但是只要自己喜欢他就会依着随着她一起吃。<br />　　筷子伸进沸腾腾的盆里，轻轻地挑起竟然是一根白色鱼骨头。她丢下筷子掩面而泣，说了声抱歉夺门而出。再也不会有人像她随着她点水煮鱼吃，再也不会有人像他依着她的性子吃辣，再也不会有像他一样细心地挑出鱼骨头，再也不会有个人像他那样疼她爱她，再也不会有，再也不会有。<br />　　那次相亲失败后她只身一人跑到三亚，她曾经翻着旅游书指着三亚和他说，以后你陪我去这里好不好，我从小的梦想就是这里。他揽着她的肩说，有你在去哪里都好。<br />　　她曾经还为了他跑到街边一家纹身店里指着一只蝴蝶说，我要纹这个。一针一针和记忆刺在一起，溶进了血液里，很疼很疼。<br />　　于是现在每个夜晚，都会只疼痛的蝴蝶破茧而出，载着她的灵魂向遥远的北方飞去。<br />　　可终究，蝴蝶飞不过沧海。<br /><br />　　尾声<br />　　已是初春，网络上大S和汪小菲那场别开生面的婚礼在三亚举行，所有微博现场直播，白色气球，白色的地毯，白色的玫瑰花，那个女人幸福得泣不成声。<br />　　而她却要和另一个人度过余生，爱情只能在回忆里想念。<br />　　苏念白掏出手机，电话接通了，传来他熟悉的声音。<br />　　“念白吗？”<br />　　“嗯，我要订婚了。”<br />　　“恭喜你了。”<br />　　“你爱我吗？”<br />　　那边安静了很久很久了。终于仿佛叹息一般轻声道：“爱”。<br />　　苏念白扬起脸一脸幸福，泪水沿着脸颊一路流淌进衣领，挂了电话。<br />　　从手机里抽出那张SIM卡，向窗里丢去，吸了吸鼻子轻轻地说：“胡碟，你爱我，便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