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璀璨心亦冷

　　在天空之城碰到小团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情。<br />　　那时候我抱着一大袋薯片在等一个头脑欠发达的家伙。电影快要开始，我急急忙忙跑出去眼巴巴地张望，沈街角的树叶一片片落，秋风渐散几欲来迷我的眼。<br />　　我便是在这时候看见小团，街灯下的幻影，长发垂垂，犹如海藻，脚踝的亮银色高跟鞋光辉瞬间折射至面容，我已需仰望她。<br />　　那样熟悉的面容，带着笑，让我微微迷茫了下，她说，希释，你还好吗？<br />　　沈清佑便是在这时候出现的，他提着两大罐饮料和两根冰糖葫芦，他说西施，我跑了满大街才买到了冰糖葫芦的。<br />　　他气喘吁吁，挥手擦汗的时候把红色糖渍都留在了额头上，然后还冲着我嘿嘿地笑。看，这便是我等的人，沈清佑。他总是这么傻，他说，西施，等以后我再领兼职工资的时候给你买更好的冰糖葫芦，以后有钱了我带你去更高级的电影院。<br />　　呵，以后，这年头谁还相信以后。<br />　　小团在旁边也笑，我拿出纸帮清佑擦去了额头的糖渍。忽然我才意识到年少时那些幻想成为公主，等待王子白马归来的日子，真的已经好远了。<br />　　小团接过清佑递来的冰糖葫芦时，我还在想她刚才那句话，希释，你还好吗？<br />　　这便是我走后三年，她同我说的第一句话。然后她说，你男朋友真可爱。于是我亦问，小团，你男朋友呢？我咬了一口冰糖葫芦，扬起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小团就看着便这样看着它，我恍然觉得手在颤抖。看见我亦沉默，小团会明白，当我们共同想起一个男孩的时候，就必须要小心翼翼。<br />　　清佑过来揉我的头发，西施，想什么呢，电影要开始了。<br />　　我扬起头来对他笑，嗯，走吧。<br />　　电影院大门里侧的光线呈现巨大的反差，我恍若就是走在时光转角处的那个木偶，线就等着别人来拉。那个被搁浅在光阴两岸的记忆中的冰糖葫芦，我终于看清那留在三粒中间的牙痕。是的，中间那粒，刺得我眼睛发疼，就如同当年严晟在我和小团之间的位置，那么耀眼。<br />　　严晟，我把我盛大的青春都留在了你那里。<br />　　还有，我叫希释，希望的希，被稀释的释，当然不是清佑说的西施。<br /><br />　　一、冰糖葫芦的春天没有王子<br />　　高一那年的希释绝对是个懒散的姑娘，除了捧着想选的文科教材装腔作势之外，我的生活在学习中就再也找不到乐趣。<br />　　于是那时候能听到小团给我八卦学校里最新发现的帅哥便成了我最大的乐趣。<br />　　严晟便是被小团最新纳入的文艺帅哥组的最新成员。<br />　　现在我才惊讶那时候我们对文艺的理解竟是这样肤浅，偶尔看到不同于大众的背着画板的艺术生就觉得有多么稀罕。<br />　　而严晟自然是稀罕里的稀罕，倒不是因为他长得有多么好看，而是因为他实在黑得可以。用小团的话说，他那才是和金城武一样的小麦色健康肤质。可是我左右再掂量，也不觉得金城武长得像乌鸦。<br />　　当小团还沉浸在她对严晟同学多么刻苦画画，走遍千山万水去写生才给晒黑了的美好幻想中的时候，我早就趴在教室的窗台昏昏欲睡。<br />　　我们的教室刚好就是对着艺术楼美术生素描的那间教室。于是每节课后小团总是跑到我这个靠窗台的位置然后干巴巴地张望她心中的黑马王子。<br />　　实际上两栋楼之间还隔了好几棵假槟榔，那高大乔木的叶片生的流离，一簇簇散开，隔着一大片就仿若婆娑烟尘，压根就看不清楚什么。我偏就不信有严晟的影子，责怪小团执迷不悟。<br />　　可是明明是迷离的微光，却偏偏让我见着了他。<br /><br />　　二、你的冬天温暖谁<br />　　当我意识到要在严晟转过头来的时应该把头缩下去的时候，脖子已经丧失了收缩功能。因为小团在过分激动中踢掉了助我踮脚张望的椅子，那该死的素描教室的窗生的那样高，我甚至抓不到一旁的扶手，便这样做了垂直落体运动。<br />　　于是我在落下的刹那看见了严晟停留在我睫毛的目光，一瞬，只是一瞬，四目相对。<br />　　我甚至还可以想像那双眼睛下惊讶的神情，然后我便听到小团比我还大声的惊叫，我在摔倒着地的刹那还不忘拉了她一把，看我多够意思吧。果然，无论是自己做花痴还是帮别人做花痴，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br />　　我原本以为那天就要以十分狼狈的丑态出现在严晟面前了，可是直到我拍着屁股，拉着小团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也没有再发现严晟的影子。<br />　　虽然还没有上课，不过以我们两个人的嗓音加起来比我掉下那咚的一声还要响亮的效果，还是招来了悉数的人群。我甚至在想该怎么帮小团对他解释这么荒谬的场景，可是他没有出现，我看着嘈杂的人声里都没有他的一点色彩，心里别提有多失望。<br />　　他明明是看见我的。<br />　　我拉着小团想要钻出人群的时候，看见她还在张望。有同学关心地问，没事吧，还疼不疼。然后我就看见小团在说不疼的一刹那，眼泪便落了下来。<br />　　人人都在安慰我们，要带我们去医务室，可是只有我知道，其实小团不是因为疼，而是委屈。<br />　　小团说，你看，为一个连自己名字都叫不出来的人流泪，有多傻。<br />　　听这句话的时候，我便觉得很疼，是心疼。我一直以为小团对爱情的理解一直都停留在午后帅哥的闲聊话题上，哪里懂得真正的爱。况且她不像我，她在我心中简直就可以是公主的代表。她家境好，长得又漂亮，追她的人也不少，只是她偏偏就喜欢自个挑战难度。<br />　　天知道那时的我们也不过是躲在城堡里的青蛙，就算生得高贵，也不过需顾影自怜，一心幻想着遇到王子变回公主，于是对爱总是小心翼翼，却又总是不得要领。<br />　　那天下午，我便决定教训下那个严晟，好为小团的委屈出口气。在我还没酝酿好如何万全之策时，我又偷偷爬上那把高椅，借着偷窥之名好随时把握军情。<br />　　不巧的时，那天他们素描课居然临时放假，等我够着窗台往里瞅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巧的是，那天放了假的严晟居然也来了学校。<br />　　于是当我思索着除了从高椅上掉下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可以下来的时候，我听到了后面有咚咚的响声，于是我慌忙回头，便又发现了那双眼睛。<br />　　四目相对，又是这个场景。我已经可以想到下一幕该发生什么了，于是我选择了先尖叫再从椅子上掉了下来。在又是一阵晕眩之后便看见严晟那巨大的黑脸贴了过来，一脸无辜，“怎么又是你啊。”他对我说出的第一句话。<br />　　“怎么又是你”！听了就来气，我也顾不上疼，就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你害我从这么高的椅子上掉下了，还问怎么又是你”，我扯着嗓门吼他。<br />　　“明明是你自己掉下来的嘛，关我什么事啊”他一副含糊的样子看来比我还要专业的无赖一点，“你早上不才掉下来过吗？”<br />　　提起早上，我就更来气，“要不是你刚才敲我椅子，早上忽然就转过头来看我，我能掉下来吗？”我怒气冲冲地想要把理由讲得冠冕堂皇一点，“而且，你都看到同学从椅子上掉下了了，连最起码的关心都不会，你算哪门子艺术生啊，真没素质。”<br />　　我以着十分鄙夷的口吻来强调这件事，只不过是希望他能够注意到我和小团，青春里吸引一个人的方式竟可以是这样的微不足道且无理取闹。<br />　　那天我勉强顺利地拿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和混了个脸熟，然后我拿着他的QQ号在小团面前晃的时候，终于明白什么叫笑靥如花。<br />　　那一年，有一个逐渐温暖的冬天。<br /><br />　　三、第一次。原谅我总是把它描写得像一个爱情的桥段<br />　　这样的生活又开始波澜不惊。<br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团也开始淡出我的生活。我知道她需要为他的王子腾出更多的时间，那我呢？<br />　　实际上女子间的安慰同男子的一样少，总是不够多。<br />　　我又得开始沉溺在教科书无聊的背诵当中，没有人在课后的时候同我八挂最新发现的文艺帅哥，也没有人有拉着昏昏欲睡的我在窗台偷看少女心目中的王子。<br />　　我有点小失落，也只是一点，倘若爱情需拿友情来交换的话，恐怕女子要比男子不讲义气得多。<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