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msara传说

　　Samsara传说<br />　　夏日的村庄，充斥着蝉鸣和浓烈的阳光，站在任何一个角落都闻得到汉子们黝黑背脊上流淌着咸腻的体位，顺着膀子流入土地的汗液，草丛里跳动的不知名的小虫子和池塘漂浮的浮萍，偶尔的气泡，半开未开的睡莲让人觉得兴趣缺缺并且昏昏欲睡。<br />　　蚊子和湿透的衣服死气白咧地赖上了皮肤，你想抱怨或破口大骂。可是李妍，不这么想，夏天就应该有夏天的样子，因为李研和青言就在这种让人火大的午后相遇。<br />　　我是李妍，她叫李研。<br />　　莫青言是这个村子里唯一的所谓的画家，这个极赋文艺青年气质的小伙子身为男丁不会下地，不会喂猪也不会养鸡同样地他也不会斗地主，不会打麻将也不会破口大骂，他的一切习惯都不属于这里，纤长的睫毛，消瘦的脸颊，细白的手指和那双深幽的不见底的眸子，他把大部分时间花在了遥望上，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听他妈骂骂咧咧：这崽子，要生个女娃也嫌清秀。而他听不见，因为他画画，他什么都画，画他看到的，飞鸟，浮萍，睡莲，日暮和李研。我几乎可以那天边的织锦倒影在他两潭碧幽似的眸子中泛起涟漪的样子，什么都映在眼底，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太过于的清晰让他觉得索然无味，看着画着，便映在画布上，逃不了了，都是他的了，而他有了一切了吗？然后呢，一辈子就这么画完了，还剩下什么呢？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和大多数的画家一样，那些可望不可及的名字是他的终极梦想，可是村子里的人可能到死都不认识那些名字，当然更不知道他的梦想有多伟大，于是，渐渐地，梦想和南极的冰川一样被温室效应一样融化了，他感到莫名的寂寞，于是，决定继续画画，用最灿烂的颜色，色彩斑斓。<br />　　那个让人火大的午后如期而至，青言穿着轻薄的杉子像往常一样支起画架，开始遥望，就在这时，就在这0&#46;001秒或者更少的时间，他望见了田埂间的李研。没有如何的预兆，只这一瞥，他的眼被灼痛了，李研穿着一身雪白的段裙，简单的款式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娇小玲珑的身段，略微过肩的长发凌乱的飞舞在微风中，他不算佳人，也算是清秀的可人儿，最是那双明亮的眸子，清澈仿佛可以见底，笑起来，夺人魂魄。在这乡间的小村遇上这冰雕玉砌的女娃儿本事各家征讨，而李研却是备受冷落。<br />　　那白裙子耀得青言灼了眼，在睁眼时，李研竟已站在跟前了，轻轻地笑。<br />　　“莫青言，你在画什么？”<br />　　“花。”<br />　　“什么花，给我瞧瞧行吗？”<br />　　“睡莲，你看那莲花，马上就要开了，再加几尾鱼就妙了。”<br />　　“别画了，花儿死了。”<br />　　她退了几步，望着池子，风拂起发梢，他伸手别别在耳后，轻轻地说：<br />　　“我等了二十个夏天，他未曾开过……”<br />　　那年，李研二十岁，却已三为人妇，终究落得孑然一身，正是双十的好年华，却已如莲花凋零。<br />　　李研走了，青言无法收心，无法忘记那袭雪白的衣裙，过肩的长发，未开的睡莲……来。<br />　　“青言，我听东头的吴妈说，李研缠上你了？”<br />　　青言没有抬头，“只是搭了几句话。“<br />　　“我说言儿啊，你可千万别让那妖精缠上你啊，你瞧她那副骚样，克死了三个丈夫还要缠上你，怕是狐妖化的身子……”<br />　　“那是意外。”<br />　　“什么意外，看他天生一幅克夫相，迷了男人的心窍，吸了精血回山里去了吧，又是一个生不出娃的女人，你说她还留在这儿干什么，言儿吾儿，你可是娘的命根，可不能负了娘……”她骂了半天，想不出别的词便回灶前烧火去了。<br />　　正如她所说的，这就是李研，只不过她不是山上的狐狸，她不过是一个双十好年华却淋的一身寂寞的姑娘。<br />　　突然，青言似是决定了什么，长舒了一口气，安心躺下了。<br />　　次日拂晓，青言早早起来收拾了画具，带着最鲜亮的色彩，留了一张字条便出门了。爸妈还在熟睡，第三遍鸡鸣就会起身，然后看见那张字条，青言要去山上写生，一整天，只不过没写他会和李研一起去。<br />　　可能是因为奔跑，也可能是因为兴奋，青言邀请李妍的时候喘着粗气，李研笑言答应。<br />　　这自然是画家和模特的关系。<br />　　李研换上一套颜色跳跃的衣装，坐上青言的自行车后座，沿小路出了村子和所有浪漫情节一样，山路颠簸，李研的双手渐渐围住了青言的腰以固定自己的身体，青言从正真意义上来说第一次被女人围住腰，他感到一阵酥麻（现在就叫做被电到了）。他想起妈的话，狐狸精，吸人精血。但是，事实就是，以现在的路况，这个动作别无选择，人人都是这样的，以前小妹坐后座的时候，手还没长到围住他腰的长度，所以他只觉得痒痒。<br />　　想到这里，他安心了。<br />　　车停在一棵大树前，大树老得不能再老了，却也枝繁叶茂。<br />　　“会爬树吗？”青言问。<br />　　“为什么要爬树？”<br />　　“树下不安全啊，凶猛的动物还不够爬这棵树，所以我们要到上面去。”青烟指了指数的半腰，果然有一个小屋子，正搁在两个大树干上，稳稳的，别有一番情趣。<br />　　“跟我走，不会摔下去的。”<br />　　李研把手交给他以防万一，触到的那一刻，青言仿佛握了一块丝缎，轻，柔，软，光滑如丝，雪白如缎，一松手，就会从手中滑溜而走，青言自是不敢说的，只是心中的暗波开始悄无声息地翻涌，一阵阵一****。<br />　　屋子不大，容两人尚可，屋角放置了盛开的木芙蓉，香气馥郁。<br />　　虽然是树的半腰，也是有些高度的，望出去苍翠一片，日暮日出，朝露云霞，尽收眼底。<br />　　“这屋子是你的？”<br />　　“是我发现的，现在在山里写生的时候，常歇在这儿。”边说边支起画架。<br />　　“真是个好地方啊。”李研望着屋外的风景，幽幽地说，嘴角泛起笑意。<br />　　“喜欢吗？”<br />　　“喜欢。”李研笑得更换了。<br />　　“那…我们……开始工作了，好吗？”<br />　　一般年轻画家想要发挥才华，顺便和模特发展良好关系一定会选择人体艺术这个主题，青烟虽然有点呆，但不傻，是什么驱使他一步步走近李研的身边，他自己也不得而知，李研呢就乖乖地听青言的话褪下自己的衣服披了一件，不，是一条白色的毯子坐在那儿让他安心地画。这让我想起了《泰坦尼克号》里杰克心无旁骛的帮罗丝画人体，一丝不苟，同样的剧情要求青言就做不到，他做不到，你让一个农村傻小子能有多少风度，要是被青言他妈看到了，李研会被抓去浸猪笼，青言则会被他妈押回家，这辈子就别想再碰画笔了。<br />　　STOP！还好还好，以上都是幻想。<br />　　连幻想带发呆，李研用了一天时间画完了心中的女神，李研笑意盈盈地走上前，端详着画中人，纯洁美丽。<br />　　啪。<br />　　李研觉得心中一声“啪”，他明白，睡莲开了。<br />　　等待了二十年的睡莲终究会开的。<br />　　他想下场雨，于是天下雨了。<br />　　他想天色暗，于是天色暗了。<br />　　然后的然后，画家和模特该发生的都发生了，画画，拥抱，亲吻，缠绵，统统都在木芙蓉馥郁的香气中。<br />　　欢好之后，李研软玉一般伏在青言的怀里，“你会后悔的。”<br />　　“我不后悔，我会娶你的。”<br />　　“我喜欢你的一切，你的画，还有你的名字，莫青言，莫轻言，莫轻你所言。”李研的气息匀润的喷洒在青言的脸颊上，如丝如缕。<br />　　“不轻我所言。”<br />　　小山村出了大新闻，外存的大户人家死了少爷要冲喜，整整三大车聘礼送达了李家冷落的门口。那家老太太早就听说那家粉嫩的女娃，她儿该死的也死了，香火也早有了准备，只缺娶上一个靓丽的媳妇冲喜，装个漂漂亮亮的门面。大家都说李家祖坟冒了青烟，他家女儿本以为要孤寡一生，却被接近了大户人家要做一个大富大贵的少奶奶，吃喝不愁，这是何等欢喜，只盼李家姑娘一点头，这事就成了。<br />　　这户人家要娶的是谁，还能是谁，正是李家姑娘李研。<br />　　李研跌跌撞撞地挤到了聘礼队伍的最前面，却只瞥见李研轻轻点头的一瞬间。<br />　　他怒了，可他动不了，他举起僵直的身躯，他冲上前拎起，媒婆的领口，“有钱了不起啊！你让人家一个如花的姑娘和一个冷冰冰的牌位拜天地，你有没有一点良心，臭婆娘，你爱钱，你自己这么不把自己赔进去和尸骨金银躺上一辈子……”他转身拉起李研的手，“我带你走。”说罢把她拉出了人群，消失在山岭之间……<br />　　但是，事实不是这样的，他只是这样想的而已。<br />　　惊异，愤怒，失落甚至绝望让他动弹不得，她那么近，他却碰不到，他碰不到啊，那一点头，从此以后，她生是婆家的人死是婆家的鬼，这是规矩，可是，他未曾轻过他的言，她为什么也不立个誓言，他终于感到自己呆的具体程度，他那么相信她，他以为他们能在一起的，看来，他的呆已经发展到了傻，是自己太笨了，那夜欢好不过是自己慰藉无聊的把戏，而他竟当了真，铁了心，认了命。什么睡莲，那花早已腐败，自己还一心以为他会开放。<br />　　他没再见她，不见她，直到忘了她。<br />　　老李家算是发了迹，闺女也得好好养起来，可李研却是三天两头地往山林子里跑。这些青言全然不知。<br />　　明天就是大喜日子，李研依旧一早钻进了山林子，黄昏了还不见回来，李家急了，发了银两让全村上山寻找，莫家按人头算硬是拉了青言一块上山，他当然知道她上了那儿，他不愿意见她，诀别吗？这种老戏码他没有兴趣，说她有多无奈，说她有多少苦衷，然后一声对不起就结束了一切，这算什么，他不愿意当这种苦情男主角。<br />　　他是真的不愿意，晃着晃着，竟走到了树屋，但他无所畏惧，又不是自己要来的，还不如上去看看她如何哭哭啼啼。他上了树屋，她竟睡着了，安安稳稳。<br />　　她的睡颜甜美，这让他又一次怒不可遏，转眼他瞥见她身旁的一个小纸包，打开一看，是上等的红茶，因为他说过，他最爱祁门。不过，他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他犹豫了，他想，既然自己还爱李研就必须遵守自己的诺言，莫青言啊莫轻言，你不负她岂容她负你？刹那间，爱意和恨意纠结在一起，互冲又互溶在他的心里循环往复，直到天一角染成了黑色，他下定了决心。走出树屋，找出一个容器，盛了些水，简简单单泡好了红茶。他的手在抖，可止不住一步步在逼近，慢慢让熟睡中的李研喝下。<br />　　不久，李研气绝。<br />　　他站在原地，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遥望，画画，再遥望，再，画画，陪伴自己的，只有屋角那盆妖艳的木芙蓉，香气四溢，他打算毁了那盆花，一了百了也落得干净。发现花盆底下藏着一个锦缎包袱，是李研的手艺，包袱里金银丰足，干粮也准备好了，还有一封家信：<br />　　爹娘：<br />　　小女不孝，实在无法接受那家的侵蚀，女儿心里早已有了如意的郎君，只是见爹娘因为女儿而备受煎熬，实在不忍拖累双亲。你们可以首先啊家人的彩礼，外称小女已经亡故，亦可以把我的牌位送与那家祠堂，只是女儿的心早已跟了我的夫君。原谅女儿不孝，无法侍奉双亲终老，来生必做牛马，常伴左右……<br />　　她忘了把准备好的家信留在家里，而他又正好看到，但她已沉沉睡去，树屋外不远，还有她为自己瓦好的坟堆。她想在树屋附近不远便可等来青言把一切解释清楚，说一切都是为了那笔路费，一切都是为了能共奔天涯，可是，他现在躺在那里，无法再说一句话。<br />　　故事讲到这儿，我有些气愤，那么，让我来结尾吧。<br />　　我走进树屋，青言惊异的看着我。<br />　　“你好啊，莫青言。”<br />　　“你是谁？”<br />　　“我是李妍啊！”<br />　　“李研？！”<br />　　“我是李妍，她是李研，不一样的哦！”我指着李研的尸体。<br />　　“你是来抓我的。”<br />　　“不是~~我是来谢谢你的，李研不死，怎么会有我李妍呢？”<br />　　“我听不懂，不过没关系，你可以叫人去了&#46;”<br />　　“还是先解决了你的事吧。”我拿起剩下的半杯祁门红茶，递上前去。<br />　　他笑了，一饮而尽。<br />　　半刻，他慢慢倒地。<br />　　“莫青言，李研托梦告诉我，她想跟你一起走，你看，她是舍不得你的呢。”我笑了。<br />　　“你是谁？”他的声音无力。<br />　　“你相信轮回吗？莫青言。”他的瞳孔瞬间放大。<br />　　莫青言气绝。<br />　　我梦到了李研，一直觉得她就是我的前世，后来才知道，原来木芙蓉加上红茶是一种致命剧毒，虽然是一个梦，只是恍惚间，看见远处的少年搬来一盆木芙蓉，然后支起画架，画一幅睡莲，下面多了一行字：<br />　　我等待了二十个夏天，它终于开放。<br />　　只是你走之后，世界百年荒芜。<br />　　你，相信轮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