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朝阳光，我的眼里全是你的轮廓

　　<br />　　刺耳的车笛声仿佛退后很远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你的背影腾空，像一条弧线划过天空，瞬间落地，成为我生命中挥之不去的风景。<br />　　血液不紧不慢的染红你洁白的衬衫，我开始晕眩，直到救护人员把你抬上单架，我看见沿着你侧脸流下的血液弄脏了雪白的床单，我拼命的跑过去，推着你，拉你回家。你不动，我吓的眼前一片漆黑。<br />　　再醒来，看到妈妈哭红的双眼，我问：“臧玦怎么样了？”“脱离生命危险了，只是。。。”“只是什么？”“他失明了。。。”“妈妈该失明的是我，如果我没有被臧玦推开，失明的会是我。”“蔓沙，不。。。”我打断了她。“妈妈不要说了我想静一静。”<br />　　臧玦，从小和我一起长大，一所学校，一个班级，一个小区，一个单元，一层楼，楼梯的两边，他的父母很忙，所以很长的时间都住在我家，臧叔叔是爸爸的大学同学，一直很要好，只是我们从相识开始，一直都是水火不容。<br />　　为什么会伤心，甚至希望去承担一切，我想是内疚吧，或者是不想欠他什么。<br />　　中心医院，住院部十六层，在电梯中，我反复的练习所有该用来道歉的话。爸爸看我忐忑的样子，注视着我，认真的说：“承担是你最该做出的补偿，不管一会儿发生什么，我都希望你不要退缩，一直承受着良心的谴责。”<br />　　十六楼的风景格外空旷，像极了心脏上蜿蜒着的静脉血管。只是该有多大的压力会让血管扭曲的那么淋漓，我的左手贴在心脏的上方，摸不到心跳，冰冷随手掌倒流入心脏。<br />　　“叔叔，阿姨”<br />　　提着水果篮，好重，一步都走不了，站在门口，看着病床上躺着的臧玦，以前所有的冷静，所有隐藏，瞬间决堤，包裹了我所有的细胞，斗转星移，像打开了另一个时空的水龙头，眼泪的开关在哪臧玦，臧玦你快醒来啊，起来把开关关上，我一点都不喜欢身体里的液体，被一点点抽空的感觉。<br />　　“臧玦没醒，我们出去说”臧阿姨拉着我往外走。<br />　　爸爸坐在臧玦的床边，他总是这样，这样在人生的路上让我自己一个人跌跌撞撞、踉踉跄跄，藏阿姨拉着我走到走廊的尽头，第一次感觉十几米的距离，需要经历一个世纪的时间去跋涉，我的血液随着藏阿姨手心传来的温度渐渐凝固，一点一点冻到心脏，结成根根冰凌，落下来，刺裂心中最柔软的地方。<br />　　藏阿姨放开我的手，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她灰蒙蒙的眼睛，想熄了灯的午夜，看不到一丝光明，仿佛藏阿姨已不是自己，而是臧玦那尖锐的眼睛，想要灼伤我的每一寸皮肤。直到我灰飞烟灭，自觉地永世不得超生。想一想其实也不错，至少不会每天醒来都摸到湿漉漉的枕巾。<br />　　一声回响划破了整个空间的寂静，我的眼神像一把匕首，沿着藏阿姨的手掌延伸出的轨迹击落心间悬挂的冰凌，坠落的冰凌在顺次插入心底，满满渗出血液，把它染得殷红。<br />　　“对不起，阿姨，真的。。。”<br />　　还没说完，又一记耳光打在脸上，声音更加响亮，而我感到的一丝温暖，竟是脸上传来的****，不痛，真的不痛，我的身体好像在慢慢回温。<br />　　“臧玦失明了，他失明了，他的世界再也没有光明了”<br />　　她的声音不像平时那么动人，是中国式尖锐的女性嗓音，在空中逐渐高挑，越来越高，渐渐的歇斯底里而打在我身上的力越来越轻。<br />　　“对不起，对不起”<br />　　她是个母亲，一切的感觉我似乎都有感应，我不恨她，就像我知道她不会恨我一样，她只是需要发泄，然后在正视现在的情况，解决问题，像弹簧的力变需要时间，我自私，她这样我觉得更容易原谅自己。<br />　　“蔓沙，该怎么办，要我怎么面对我的儿子”<br />　　藏阿姨拉过我的肩膀，在我的肩膀上哭的像个孩子<br />　　“蔓沙，怎么办”<br />　　她声音我辨不清，我知道自己在一步步沦陷，陷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br />　　“阿姨，他的未来还有我。”我说的很坚决，像战士战前立下的生死状，有些事总要有人选择承担，我希望是我，也只能是我。<br />　　“蔓沙。。。”<br />　　阿姨好像是在叫我名字，声音含糊不清，我们随着重力下沉，直到瘫坐在地上，彼此想搀扶起对方相互安慰，却谁都没有力气，谁都没有勇气把目光移向走廊末端的白色病房。<br />　　这么多年我们早已成为了一家人，我知道阿姨不会怪我，不会恨我，我想如果臧玦是手心，那我会是手背，伤害那一面都会触动心脏。<br />　　午夜之后，人们都睡了，看着窗外稀零的灯火，点亮的都是臧玦出事那天流着血的脸，望着我一点点微笑倒下的样子。<br />　　我相信，明天臧玦就会醒来。<br />　　月亮走的好慢，仿佛比一辈子都长，也许有了期望，时间会兀自变长。我的眼睛空洞的辨别不出阳光与月光交界的地方。<br />　　朦胧中一切如水草没节制的疯长。<br />　　爸爸说的对，承担是最应该补偿。<br />　　拓跋蔓沙永远不会被生活打垮。<br />　　臧玦醒过来了，我们都很高兴，他依旧是那么阳光，有时候我总觉得失明是我们大家，他才是一个正常的人，一个人在安慰在照顾我们所有的人。<br />　　我猜他一定很痛苦，我总能捕捉到他笑时嘴角不经意流露的忧伤，他长大了，我们所有人都懂。<br />　　他伪装着坚强，我们在继续一场没有观众的表演，众志成城！什么时候会散场？我希望是一辈子。<br />　　臧玦，他人不正常，生病都不正常，医生一付惋惜的样子反复陈述“病人脑中的血块很特别，手术去除有百分之十的成功几率，当然百分之九十是死亡，不去除，会一直失明无健康希望，但有百分之百的有活率。”<br />　　最爱你的人心最低，我们都卑微的希望他活着，不管他痛不痛苦。<br />　　我提着行李住到了藏玦家，虽然只有一米的间距，我都会觉得远，他是我的责任，而我拓跋蔓莎不会卸掉身上任何一份责任。<br />　　不知道为什么，藏玦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差，“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你滚，我想起你就会恨到牙根痒，我觉得失明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在看到你那张恶心的脸。”<br />　　我说：“藏玦既然你这样说，我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了，你保重。”<br />　　重重的摔上房门，我跑回家里哭的昏天暗地。<br />　　晚上藏阿姨打来电话，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阿姨的名字，我立刻拿起电话，“怎么了，藏玦怎么了？”<br />　　“蔓莎，他好像哭了，眼睛红红的，我怎么给他说话，他都不回答。”阿姨的声音很憔悴却又那么焦急。<br />　　“我马上来”<br />　　我光着脚光速冲刺般的跑到藏玦家。看见藏玦的身影在灯光的照射下折射成悲伤的形状。“阿姨藏玦吃饭了吗？”“没有！”<br />　　“我来喂他”“恩，我去拿。”<br />　　我走进他的房间，故意弄出很大的声音。<br />　　“妈，你让我一个人呆会好不好。”藏玦的声音不像以前那么傲慢而是恳求一样的忠恳。<br />　　“你上午那样对我，我特意买了砒霜来毒死你。你敢吃吗？”我流着眼泪，却铿锵的振振有词。<br />　　“是你啊”<br />　　藏玦的声音又惊喜却又掺杂着别的什么东西<br />　　是什么那？我想不出来<br />　　“到底敢不敢吃啊！”<br />　　“有什么不敢的啊”像反击，却又没有力度。<br />　　我的泪水滴在藏玦的床单上开出一朵朵名叫哀伤的花，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气息。<br />　　那天我陪着藏玦聊天直到我说什么他都不回答，自己睡着，我才关了灯出去。<br />　　藏阿姨也没睡，在沙发上看着藏玦从小到大的照片，只看一眼我的泪水就不停的往下掉，碎了一地，折射出七彩的光。<br />　　只是藏玦再也看不到了。<br />　　逆着灯光阿姨的眼光依然明亮，我知道，那是因为她含着泪水，我走过去，她头上突生的白发刺伤了我游离的目光，沿着血管再到心脏。<br />　　“阿姨会好起来的，都会过去的。”<br />　　“嗯”藏阿姨揽着我的头轻轻啜泣着，声音很轻，但我听的到。<br />　　日子像钟盘上的秒针，积少成多的走着。<br />　　藏玦失明两个多月了。<br />　　我十九岁生日快到了，我要许个愿望，我希望藏玦可以好起来，那样我可以光明正大的讨厌他，报复他。但现在我会心痛。<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