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叹息

　　我打江南走过<br />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br />　　<br />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br />　　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br />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br />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br />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br />　　<br />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br />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br />　　——郑愁予《错误》<br />　　<br />　　咖啡厅里，悠扬的音乐声弥散在空气里，两人就那么坐着。她的对面是一扇硕大的落地玻璃窗，窗外是来来往往的人流。她轻咬着嘴唇望着窗外，而他则望着滚烫的咖啡，一时间谁都没有出声。<br />　　他白皙的手指敏捷地撕开方糖的包装纸，“啪！”方糖掉入了咖啡，溅起的咖啡在他白色衬衣的前襟上肆意染开。他只是低头看了一下，便又若无其事的用勺子搅拌着。<br />　　她的眉宇间倏忽闪现了一丝心痛的感觉，张了张嘴，但又迅疾地闭了嘴，低下头望着面前的杯子，这一切他却看在了眼里。<br />　　“给你讲个佛家的故事”，她首先打破了沉寂，他微微点了点头。<br />　　从前有一个少年，他和她心爱的姑娘相恋三年，马上就要结婚了。可就在那少年欢天喜地地筹备结婚的时候，他心爱的姑娘却嫁给了另一个人。少年懊恼万分，百思不得其解，终日郁郁寡欢，终于病倒了。他缠绵病榻，一日在他昏昏沉沉之际，眼前忽见佛祖尊像。少年就把心中的疑惑和苦闷讲给佛祖，佛祖听罢用手一指，他随着佛祖手指的方向看：浩瀚无际的沙漠，茫茫荡荡，黄沙漫漫。沙漠里，赫然躺着一具****的女尸。第一位行人经过，看了看，摇摇头，走了。第二位行人走近，脱下了自己的上衣，盖在女尸身上，也走了。画面上出现了第三个人，他用手刨了一个坑，将这具女尸拖进坑里，埋了。佛祖道：这就是你们的前世，那具女尸就是她，而你，就是脱下衣服盖在她身上的那个人。她此生，就是来还你赠衣蔽体之恩的。而那位埋她的人，就是今生她嫁的那个人。少年听罢，顿悟。　<br />　　故事讲完，她发现自己眼里已是泪花闪闪，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眼泪。<br />　　“那么，他就是前世里埋你的那个人了？”他穷追不舍，她最不喜欢的就是他刨根究底的劣性。<br />　　她皱了皱眉，底下了头没有回答，小口啜着面前的咖啡，努力地咽下去，和着自己的眼泪。对未来，她也是迷茫的，但是她知道，他们该结束了。记得他的空间签名里的那句话“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种幸福；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种悲伤；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声叹息；错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种无奈”。也许他们，就是在错的时间里遇见的，她想。<br />　　耳边飘来刀郎宛转的歌声：“我牵着你的手，牵着你到白头，牵到地老天荒，看手心里的温柔……”那么缠绵悱恻，使人的心也瞬间缠绵了起来。记得当初是他先发现这首好听的歌的，他发现之后，兴奋地打电话告诉她，于是她从网上搜出来，真的很动听。他说他看见了什么好东西首先想到的就是她，她信，恋爱中的男人谁不是那样呢？小到一首动听歌曲一个开心的笑话，大到漂亮的衣服鞋子首饰。<br />　　“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找一个好姑娘，配的上你的好姑娘，结婚，好好地对她”。她凝视着他的眼睛，深邃，此时却充满了伤心的眼睛。<br />　　谁料他竟脱口而出：“没有了你，我以后就过一天算一天了，哪里黑了哪里歇。”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br />　　“随你。”她想，是该狠心地时候了。<br />　　天色渐渐暗了，窗外行人神色匆匆。<br />　　“我该回家了，再晚天都要黑了”，她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背起自己的包，有点留恋，有点不舍。<br />　　“我送你”，他慌忙站起身来，叹道：“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送你了。”<br />　　正是仲夏的时节，郊外的天，瓦蓝瓦蓝的，蓝得令人心醉，棉花般的几点云朵点缀在天际，像极了棉花糖。对了，棉花糖，很多年前，是她第一次吃棉花糖，也是今生唯一的一次，她的心酸酸的。隔世？前世？<br />　　田野满目葱笼，路旁是成片相连的青纱帐，一株株玉米随风舒展着碧绿的手臂，每一株怀里都鼓囊囊的——正是玉米成熟的季节。<br />　　“转过这个弯就到我家了，就送到这里吧。”她说，她怕父母看见了又要问她，每次都让他送到这里。该请他到家里坐坐的，可是既然决定结束了，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她不是无情的人，她也不是不明白他的心，可是人总在世俗中生活，她曾说：每一颗小行星都有自己的运行轨道，脱离了轨道就面临着陨落。她不想陨落，她想沿着自己的运行轨道。他们之间有很多现实的问题，所以还是快刀斩乱麻，必要的时候就要绝情点，这样对彼此都好。<br />　　一路上他的车速本来就不快，这时就更慢了。这条路他走过很多次，他多想这条路长点，再长点，或者就这样永远地走下去，永不停歇。他说：“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好吗？”她说好，他就在一棵大树下停下了。<br />　　这是一棵柿子树，柿子已经泛红了，墨绿的叶子与通红的柿子相互映衬，煞是好看。树下杂草丛生，他掏出手帕为她铺好，自己则一屁股坐在了草上。她忍不住惊呼：“你也不怕草汁染绿了裤子？”<br />　　“呵呵，他苦笑，没有你了，谁看呢？”<br />　　“别这么说，”她说。学理科的大多理智，他一直是一个那么理智的人。上次他们在路上散步，看见一个犀利哥模样的人，他就说：“你要是离开我了，我就是那个样子了，头发像毡片，穿着破衣烂衫。然后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站在你的楼下，躺在你的门口”。<br />　　“好啊，”她没心没肺地说：“这样我就多了一个免费的保镖，也挺不错的，呵呵。”她假装深思熟虑了一会，又歪着脑袋说：“到时候你会追着打我的，因为是我害得你那样的。”<br />　　“不会的，我就是伤害谁也不会伤害你的。”<br />　　一阵微风吹过，身后的玉米叶子沙沙地响。他们抵足而坐，他的手握住了他的手，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她太天真了，他想，她的身上有种与年龄不大相称的天真和傻气，莽撞与偏执，而这些在他眼里都是那样的可爱。既然她决定就此离开他，选择了另一条路，但愿她今后一切都好。<br />　　“嘿，你看呐，这蚂蚁的洞口，怎么修得像碉堡似的？”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惊呼道，她总是这样大呼小叫，咋咋呼呼的，而这，他也习惯了。<br />　　呵呵呵”他笑了。他看了看他的脚边，果然一个碉堡似的东西，围着蚂蚁的洞口，一群蚂蚁在旁边忙碌着。<br />　　天边的那一抹余晖在渐渐地变暗，“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再过十几天，他就要离开这里了，去那个山青水碧的地方，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机会一起看夕阳。站起身来，拍拍尘土，望着那渐渐西沉的太阳，他们的心里都在想。<br />　　车子又开动了，身后扬起了一缕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