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恋

　　<br />　　一个衣着平淡的男子凝视着海滩。<br />　　许久，取来画笔，绘了一幅画。<br />　　再后来作画者出了名，这幅画便挂在了内地远近闻名的一间艺术馆。<br />　　浪花翻滚着打向海岸，海水洒到漫无边际的沙子里去，在熠熠阳光下闪闪发亮，妩媚动人。<br />　　某艺术馆。<br />　　风带动玻璃橱外的梧桐树轻轻地摆动，窸窣作响。<br />　　一幅名作<人鱼恋>的画从挂架上掉了下来，在黑暗里发出格外突出的声音，管理员慌忙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跑去。惊惶地四处张望。<br />　　——没有一个人。<br />　　树窸窣的声音显得更加突兀。<br />　　当管理员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画里的人鱼不翼而飞。<br />　　深夜里的艺术馆在管理员的惊恐与夸张的警报声下诡异不已。<br />　　与此同时，F市。<br />　　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奶奶在海边的梧桐树下遇见了一个女婴，旁边还有一个精美的匣子。<br />　　老奶奶轻轻地撬开小盒子的锁，惊异地发现，小盒子里装载着满满的鱼鳞……<br />　　后来，老奶奶抚养着这个女婴，并为她取名“语沫”。<br />　　从她小时候开始，老奶奶便一直和她讲起人鱼公主的故事，而她也总不厌其烦地听着这个故事。<br />　　听着故事语沫不自觉地睡在了老奶奶的怀里。<br />　　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一阵美妙的歌声。<br />　　岁月如梭，女孩听了17年的人鱼故事。<br />　　“……人鱼公主在阳光下带着满满的爱化为泡沫，离开了人世。”梧桐树下，老奶奶爱抚地摸着她的头发。<br />　　“语沫。不要爱上一个像王子那样的人。”<br />　　“我知道，但王子如果知道真相，人鱼不也就不会死了么，”她撇了撇嘴。<br />　　“可惜呀，没有如果。”<br />　　“为什么伢？”<br />　　“我以后会告诉你的。”奶奶微微笑着，皱纹犹如一朵玉兰花，曾经风华绝代的美貌在岁月里逝去了。<br />　　“奶奶，我考上南星了，听说那里是市一级学校，但学费好多喔。”语沫垂下头，小声地说。<br />　　“呵呵，你不用在乎学费，你只需要好好读书。”奶奶摆弄着手里还未成形的工艺品。<br />　　语沫站在凳子上涨红了脸，想要触碰书架高端的一本学科书，奈何身高有限……<br />　　一个踩空往后倒去，不料倒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br />　　宿夏扶着她站稳，担忧地问：“没事吧？”<br />　　语沫低着头。<br />　　“没事吗？”宿夏着急地再问了一遍。<br />　　“……没，”语沫抬起头，眼神不断地躲闪。<br />　　宿夏看着她红了的脸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br />　　……无语，多庸俗的开场。<br />　　情人海。<br />　　“语沫，你快过来这边，好多星沙！！”宿夏赤着脚站起来向语沫招手。<br />　　“好。”语沫兴奋地扑过去，撞到宿夏胸口。<br />　　“你…你怎么样？？”语沫担心地看着他。<br />　　“好啦。我没事，你走路要小心，不要横冲直撞！！不然下次我搞不好被你撞死”宿夏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头发。<br />　　语沫生气地瞪着他，嘟起嘴，推了他一把，“你吓死我了！”<br />　　她转过头，望向那片大海。<br />　　宿夏顺着她的眼光望去，随即别过头看着语沫，“怎么了？还在生气？”<br />　　语沫没有回答他，摇了摇头。<br />　　“宿夏，你知道么，花有属于他自己的花语，而情人海也有这么一句‘海语’喔。”<br />　　“真的么？是什么？”<br />　　“那就是‘下辈子还爱你”<br />　　宿夏微笑着从裤子里抽出一条链子，上面坠着一瓶星沙，为她戴上。<br />　　怀里的语沫眼睛忽地亮了起来，惊奇地望着他“你什么时候装的？”<br />　　“就刚刚阿，你撞得我痛死了，差点压扁它。”<br />　　语沫傻笑着。<br />　　“这里好美，虽然无数次梦见过海，但这还是我第一次真实地看见喔。”<br />　　“以后可以天天带你过来看，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么？因为你真的好美，纯洁得就像这片海……”<br />　　海浪翻滚着，怀里的伊人没有说话，宿夏转过头……<br />　　“语沫！语沫！你怎么了？语沫！”他发现怀里的语沫紧皱着眉头，失去了意识，他拼命地喊她的名字。<br />　　一片静默。她并没有醒过来。<br />　　“沫，沫？！”<br />　　黑暗中，有人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她潃地睁开眼，可是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四周是一片蔚蓝。<br />　　她伸手抓了把，是水。<br />　　眉头锁得越来越紧。<br />　　“沫？”<br />　　她听见自己的名字，转身一望。<br />　　眼前是一个女人，芙蓉如面柳如眉。<br />　　“你是？”<br />　　这时语沫俨然发现这个人的下身是鱼。<br />　　“我是你的母亲。你与我都是人鱼。”<br />　　人鱼？语沫瞪大了眼。她低下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腿，吓了一跳，怎会是鱼尾？腿呢？<br />　　“那奶奶……”<br />　　“那个老妇人，只是你的抚养者罢了，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已经死了，被陆王的儿子，你如今爱的那个人杀死。”她的脸露出一丝恨意。<br />　　“我如今全身只剩一魂一魄，你看到的是我用一魂留给17岁的你的幻象。说完了话，我就会离开。现在我必须告诉你所有的真相，你是人鱼，我们人鱼族的七公主。200年前，你爱上了王子，但他是陆族的嫡亲长子，在你死前，我收集了你的泡沫，用灵水晶把你的精魂放进了画里。后来，陆族攻击我们人鱼族，他们说我们祸害海域，要讨伐我们，可惜我们人鱼族的人力根本不如陆冥王，我们所有的人鱼，包括我和你的六个姐姐全部都死在了陆族的刀下，在我死之前，我留下了幻象给你。如今整个人鱼族只剩下你了，而那岸上的男子便是200年前那个王子的后代……”<br />　　“你是想让我要报仇？”语沫接了话，直视着女子美丽的眼睛。<br />　　女子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眼里的神色。<br />　　她咬了咬唇，带着恨意用力地说，“我要你杀掉岸上那个男子，给我们报仇，吞了他的精魄让你长生不老，再为我们人鱼族繁衍后代，留下血脉。”<br />　　“不可以。我做不到。”语沫咬着唇摇头。<br />　　“你还想要重蹈你当年的覆辙吗！？和你的仇人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若当初不是我，你一早就灰飞烟灭了、不可能再立足于这世界。再过1个月就是你的18岁生日了，我为你留下的18年生命仅仅剩下1个月了！我们已经没有灵水晶了！若你这一个月，不吞了他的精魄，就会变成泡沫再一次死去，不再超生！”<br />　　“我做不到，你明知道我有多爱他！你根本就没有爱过一个人，你不会知道如果失去挚爱是什么样的感觉。”语沫掩着嘴巴，眼眶里早已溺出了泪水。<br />　　“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机会。这是当初你六个姐姐用她们的头发换来的绝情刀，用它杀了他。你自己考虑”女子走过去，把刀子递给语沫，闭上了眼平静地说道。<br />　　“永远不可能！永远！即使我死了，我也不可以让他死！”她朝女子吼道，随即整个人摊在了水里……<br />　　女子蹲下来，微笑着抚了抚语沫的头发，“傻孩子，决定你自己做……但我还是…不舍得你死。若你最后还是没有杀了他，能不能在一起就是你们的事了。”说完，女子站起来将自己最后的一魄给了语沫。<br />　　她抬起头隔着海水看向蓝天，那如阳光一般柔亮的眼睛、显得苍白的肌肤、从不刻意的妩媚的一切一切在浅笑中灰飞烟灭。<br />　　海水里，女子的气息渐渐散去，如同隔岸观花，妖艳，耀眼。<br />　　“语沫！语沫！你醒了？”宿夏坐在语沫旁边，一脸倦容。<br />　　“恩”只是梦？但让被子盖住的手里的触感让她马上从惊喜变得绝望，——是刀子。<br />　　“你差点把我吓成精神病，”宿夏和语沫开玩笑，可是他不知道。<br />　　“你可是睡了一天了！”<br />　　语沫闻言牵强地笑了笑。<br />　　“医生说你贫血，以后吃多点饭”奶奶走到语沫床前。<br />　　贫血？是那个医生想赚钱吧，真是最毒医者心。<br />　　想到这里，语沫轻蔑地笑了笑，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笑那位医生。<br />　　语沫伸手往被子里摸。鱼鳞。身体那么快就要蜕变成人鱼了吗。<br />　　宿夏去了厨房给语沫盛饭，刚从厨房出来的奶奶正好看见语沫手里的鱼鳞。<br />　　她的脸顿时变得苍白不堪，眉头紧紧地锁起。<br />　　“奶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语沫浅笑着，手实实地握住那片片鱼鳞。<br />　　“恩。发生什么事了？”<br />　　语沫转过头，闭上了眼，把事情告诉了她，奶奶安慰地笑了笑，“孩子，无论如何我都尊重你的决定，我为自己是你奶奶而感到骄傲。”<br />　　一个月过得真快啊。语沫坐在情人海滩上，抱着膝，看着自己的双腿慢慢变成鱼尾，等着自己的蜕变。<br />　　快了……<br />　　当双腿完全变成鱼尾时，语沫勾起了嘴角，轻轻地说，“宿夏，下辈子我还要爱你。”<br />　　语沫抚摸着那一束阳光，任由自己的身体变成泡沫。<br />　　那阳光繁盛却更让人感到空虚。<br />　　那泡沫彷佛生命一样无常却又恒定，却让人感觉温暖。<br />　　遥远的童话里有条小小美人鱼<br />　　常向往海面上的世界多神秘<br />　　就像和你相遇才明白这叫爱情<br />　　你的笑容暖暖包围着我的心<br />　　当幸福来临我离开海底<br />　　沿途吹风下雨是我不悔的决定<br />　　太美丽的爱情让人措手不及<br />　　我的爱才放晴你远远离去<br />　　太勇敢的爱情为你流血的心<br />　　爱像泡沫沉入海底<br />　　幸运遇见你就算一秒的爱情<br />　　闪闪发亮也让我永难忘记<br />　　你笑容暖暖包围着我的心<br />　　奶奶的记事本。<br />　　第158页，片段。<br />　　2008年10月10日<br />　　语沫失踪后，那个小伙子来找我，我把一切都告诉他了，那个傻孩子，一声不吭，最后居然哭了，吓坏我了。后来他去了那个海滩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不知道怎样了，唉。<br />　　……<br />　　语沫日记。<br />　　2010年10月10日。晴。<br />　　今天海边的空气依然很清新，店里的生意很好，老板娘居然硬生生把偷喝咖啡的猫咪（你没听错，那猫咪太神通广大了…）骂走了，把我和客人们笑了个半死，老板娘的脸红得都可以煮鸡蛋了。<br />　　中午的时候，店里来了个很奇怪的男生…好啦好啦…他是很帅，他一进门就死盯着我看，害我好害羞…掩着面跑出店门，乱七八糟中撞到一个人，抬起头，居然是那个男生！我连忙和他道歉，然后他居然说：“语沫，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不要到处乱撞？”<br />　　我疑惑地看着他，一切好像似曾相识……<br />　　面对面僵持了好久。<br />　　我认识他吗…答案在脑中呼之欲出。<br />　　“宿…夏”<br />　　我迷迷糊糊喊出这个名字，他一把抱住了……<br />　　海，沙，餐厅，人，还有眼前的男子，一切都这样意兴阑珊。<br />　　脖子上挂着的星沙瓶轻轻地摇晃。<br />　　浪花轻轻打在海岸上，好像是说，你们会幸福的。<br />　　他们也确实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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