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久的那绺山羊胡

　　<br />　　老久并不老，今年才是他的第三个本命年，年初还特意买了一条红裤衩呢。<br />　　之所以管他叫老久，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在家里排行最小，我们这儿的长辈都喜欢在老疙瘩的小名前面加个老字，表示这个孩子招人稀罕，而他的名字里又有一个“久”字，所以家里人就一直这么叫他。<br />　　另一个原因就是他长的比较“成熟”，但这只限于他的正面，从后面看可以说绝对是一个标准的帅哥，一米七七的大个，身材匀称，不胖不瘦，腰身挺拨，上下半身的比例是完美的黄金分割，板寸的发形，干净利落，头发一根挨着一根紧密地立在脑袋上，用****倜傥形容他一点都不为过，回头率不说是百分之百，也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九。不过，你要是真回头看他的正脸，哎，不知道你的心里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长长的脸，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某种动物，额头上三道深深的皱纹，如果再加上一竖就能称王称霸了，九点十五的两道眉毛，虽说是黑的却没有一点光泽，眉毛分布的也极不均匀，也许是经常皱眉的原因，两道眉的中间拧成了一个小疙瘩，或许里面装满了生活的艰辛，一对双眼皮的下面，是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眼仁有些发灰，眼珠有些发黄，眼窝深陷，让这扇心灵的窗户显得十分的忧郁，就数鼻子长的还算讲究，又高又阔，只是多了几个红色的斑点，两片厚厚的嘴唇则彰显出他的朴实和善良，很多人都说他长的很“慈祥”，不知道这是在夸他还是在……<br />　　老久脸上最大的特点，应该说是他嘴巴下面的那绺山羊胡子，三寸来长，黑多白少，偶尔还会窜出几根红的来这里凑热闹，胡子很规整，也很干净，看得出来主人天天都在精心地打理，如果没有这绺胡子，他也许还能显得年轻点，而添上这缕胡子，说他六十都有人信，当然叫他老久也就不足为奇了。<br />　　老久人好，车间里的工人都这么说。每次分配工作的时候，老久总是最后一个接受任务，因为剩下的都是别人不太愿意干的脏活和累活；休息室里的暖壶总是满满的，这都是老久的功劳；厕所要是堵了，也是他用手去抠；同事谁家要是有个难活累活的，都愿意找他帮忙，不单单是因为他能干，还因为他会干，当主人张罗着给他打酒买菜的时候，他总是捋着那绺胡子笑着说，不用费事了，我有两个馒头一碗萝卜汤就足够了。<br />　　老久不太爱说话，没事的时候，他就会拿出随身携带的短笛（这可是跟了他二十来年的宝贝），找个不影响别人的地方，吹着自己喜欢的歌。每逢车间没活或者单位组织娱乐活动，工友们也会煽动他吹一曲，不是因为他吹的有多么出色，而是大伙都喜欢看他吹笛子时，那绺山羊胡随着音乐左右摇摆的样子，还有几个哥们起哄道：“老久，你真有艺术家的范儿！”。<br />　　一个月前，我有事去省会，老久让我给他买支笛子，我问他你的笛子不好用了吗，他说不是，是因为儿子也特别喜欢吹笛子，他就想给孩子买一支新的，作为儿子的十周岁生日礼物，这也是他去年就答应儿子的。到了省会，我先按照他指给我的地点买了笛子，只是我的事情办的不是很顺利，耽搁了几天，下了车我连家都没回就真奔老久那去了，因为我知道明天就是他儿子的生日了，可等我进了他的家门，眼前的一切却让我惊呆了！<br />　　屋内一片狼藉，炕上的衣服被褥堆的乱七八糟，地上的鞋和袜子占据了房间的各个脚落，桌子上的碗筷好象有好几天都没洗了，老久则一个人站在窗台前向外望着。<br />　　“老久，这是怎么回事啊？”我问。<br />　　“你知道我为什么留胡子吗？”老久沉默了一会，没解释什么，却反过来问我，弄的我莫我其妙。<br />　　“你想当艺术家呗！”我打趣道。<br />　　“儿子刚出生的时候特别闹，怎么哄也不行，每天晚上他都要用小手摸着我的胡子才能睡着。大一点了，就喜欢听我吹笛子，他说，我吹笛子的时候那胡子摇来摇去的特别好玩。”<br />　　“原来你留胡子就是为了哄孩子高兴啊，为了儿子不惜牺牲自己的光辉形象，绝对是个好爸爸！佩服！”<br />　　“但……这个孩子不是我的！”<br />　　“什么？不是你的？那是。”我忽然觉是自己象一个专门打听别人隐私的小报记者。<br />　　“我和强子还有小月是同班同学，关系非常好，十年前，小月和强子正准备结婚，可就在这时候，强子为了所谓的哥们义气，帮人家打群架，几个人把对方打成了重伤，他也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br />　　“这就是冲动的惩罚啊！”我想起了那句歌词。<br />　　“那天，我和小月去监狱看他，问他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他说让我帮他好好照顾小月，我逗他说你不怕我鸠占雀巢啊，他苦笑了一下说，只要你们俩愿意就行，那个时候小月已经怀孕三个月了，他跟我说唯一的希望就是能留下这个孩子，但他不会勉强小月。”<br />　　“那小月也够难的。”我说。<br />　　“是啊，为了能生下这个孩子，又不让别人说三道四，我提议和小月结婚，她也同意了，还说为了不拖累我，等孩子一生下来就去离婚，后来她渐渐地对我形成了依赖，特别是孩子出生以后，我和家人对她和孩子都照顾的无微不至，她被感动了，我们才算真正的成为一对夫妻，别人都是先恋爱后结婚，而我是先结婚后恋爱，有一次我问他，如果强子出来了你会不会去找他，她盯着我看了半天才说，只要你的胡子不刮我就永远不去找他。”<br />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茬，只能听老久继续说。<br />　　“前几天强子出来了，我就发现小月有点魂不守舍的，我知道她对强子还是有感情的，我还看了她在空间里写的日志，里面表达的都是她对强子的思念，她是真想回到强子身边，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孩子，可她又怕伤了我，她不想让我难过，毕竟我们也在一起生活快十年了。最后，我思来想去，与其这样三个人都受煎熬，还不如让小月去找强子，让他们一家团圆，就这样三天前我就让小月带着孩子走了。虽说这事是我主动提出来的，可我的心里还是……哎！”<br />　　老久边说边转过身来，然后习惯性地用手在下巴这块儿捋一下，可是他的那绺山羊胡子已经不见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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