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心、军人、魔难纺织的寒夜

爱心、军人、苦难纺织的寒夜
                                                         
    脚伤在走进一间“四面楚歌”的房屋后发作了，那如蚁啃噬的阵痛使我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之下脱下带血的鞋袜，小小的房屋里的几个年青人不知为何看着我流泪？我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什么时候，方便面、饮料、热茶水，还有那刺鼻绕我心肠的白酒精悄无声息地摆放在了我的身边的矮凳上。我有些热泪盈眶地问身边的几个年青人说：“多少钱？”

　　“不要钱”一位大姐暖暖地向我微笑着说。

　　我愣住了？我不知这位大姐为什么不要我的钱？我憨憨地不失礼节地又问这位大姐：“大姐，您为什么不要我的钱？您在这大山里做生意又不容易，您就靠这生活呢？”

　　“你从那么老远的地方来，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就是我再缺经济，我也不会丧尽良心的，我虽然是山里人，但我也明一些事理，穷要穷得有志，帮人要帮得真心。我们山里人都是这样哩！”大姐甜甜地笑着说。

　　……我还能说什么？面对大姐直言不讳地坦率、真诚，我的泪水身不由己地滚落下来，当我再一次仔细环顾这些穿着破衣烂裤的山里人时，我忍禁不住地哭出了声：面对这现实残酷的人生，面对这些真诚、朴实、无私的山里人，我没有能形容和比喻出他们的语言……

　　在片刻得的感动和泪水后，我才敢认真地抬起头来一睹这位大姐的姿容风彩，我万没想到，在那一瞬间，我会被大姐的容貌吸住眼球。大姐太过于漂亮啦！大姐白皙圆圆的脸上，一对闪跃不停的大眼睛绝对像两眼水汪汪地清泉；那乖巧的小鼻子和樱桃似的小嘴永远不会失去一种女人特有的感性；雍容华贵的身段虽身着农家女的服饰，但美丽、大方、高贵的身姿是绝对不逊于中国古代“四大美女”的绝美风彩……世事沧桑、万物转变，这样一位近乎完美绝伦、卓越的女人到底嫁给了怎样的不平凡的一个男人呢？我顿时为我的可想而感失落和遗憾起来……

　　为了把这片刻的“杂念”永记于心，我慌忙从背包里取出“留言本”递向大姐说：“大姐，既然您不要钱，那您就给我写几句话作为永久地纪念吧！”

　　大姐笑着接过了本子后说：“真不行，我不会写字！要写的话你就等一下，我去叫我的男人来写。”

　　在大姐转身向外走的一刹那，我突然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从未有过的失落感袭上心头，同时，又感到一种似有似无的所得。难到是为了这位美丽的令我难忘的大姐吗？我不知道。我的脸被烤得通红滚烫，我低下了头，炉火更旺啦，屋子里也更拥挤啦……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一位留着八字胡的健硕男子迈着钢健有力的步伐向屋内挤来，大姐紧随其后，屋内的人赶忙腾出在坐的板凳让小胡子坐下，并把小胡子让到了离火炉最近的地方。

　　小胡子的到来使喧嚣的小屋静了许久，整个屋内只能听到锈迹斑斑的火炉呼呼的烈火燃烧声……在这一刻，我被这尴尬的氛围搞得不知所措……

　　小胡子不停地吸着烟，在那飘袅飞升的烟雾下小胡子显得极其憔悴而疲惫，那双无光的眼睛盛满了怜人的红色，颓丧不振的神情使他看上去非常的痛苦和不安。小胡子苦苦地沉思了片刻后扭过头来问我：“朋友，走江湖的？”并顺手向我递来一支香烟。

　　“是，也不算是。”我顺手接过小胡子递来的香烟模棱两可地说。

　　小胡子又使劲地吸了几口烟后，猛的一下把烟雾重重地吐向地上，小胡子的腿下顿时涌腾起一股不灭的烟浪，“我姓马，回族人，听我老婆说你是远路人，拉长腿的，来看一下，也顺便尽一下地主之宜，这样吧，你吃了饭再走，我们之间可以摆谈一下，看你的装束你像是一个记者。不管是与不是，我都希望你把我看作是你的朋友，我喜欢像你这样拉长腿的朋友。”

　　小胡子的直率和坦诚使我感到一些被动和感动，我没有理由向小胡子撒谎，小胡子未泯的人性使我更不能那样去做……我支善地问小胡子：“大哥，你像是当过兵，并且曾经是一位不错的职业军人吧？”

　　小胡子猛地愣了一下之后，终于大笑起来，那笑声是那样地压抑，那样地不堪一击。随后，小胡子用他张有力的大手掌在我的肩膀上使劲地拍了几下，并又递给了我一支烟说：“朋友，你有眼力啊！我当过兵，并且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兵。”泪水悄悄地从小胡子苦涩、无助、无奈但又不失回味的幸福眼眶中淌出。“我上过老山前线，打过自卫反击战，我在云南服役过8年；我在部队驯养过军犬，并且，在退役之前在富明山拍过电影：骑路英雄，那时的我可真风光了一回……但是，现在又如何呢？我过着像‘逃犯’一样的生活。”小胡子再也说不下去了，并嚎啕大哭起来。

　　过了很久后，小胡子的情绪慢慢地稳定了下来说：“我转业就回了家，被安排在了派出所的联防队工作。唉！就是因为这份工作使我有了现在的结局。”泪水再次从小胡子的眼眶里涌出。小胡子哽咽着、唏嘘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向前走着，无声的尴尬使每一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沉默也许是此刻最好的表达方式吧。突然，一个大个子从沉默的人群中猛地站了起来说：“马哥是我们全村公认的英雄，周边几十里的村寨没有不晓得马哥为人的，就是那公安局的大头头也晓得马哥的事情哩！但是，现在又能咋样呢？马哥连那犯人都不如啦！马哥去云南躲为啥？就是怪马哥抓了太多的恶人，那些人晓得马哥不做警察了，不戴襻襻帽了，就都来报复马哥，马哥有啥个错？马哥又为个哪样……现在的世道不容马哥哩！”

　　马哥终于止住了他悲痛的情绪，随手又向我递了一支烟说：“朋友，不管你是不是记者，也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现在只想和你说说我心里解不开的结：我喜欢当兵，我更喜欢做警察去抓犯人，这是我从小的理想和追求，我做警察不是为了去立什么功，我只想通过我的方式让社会让人民身边少一些伤害人民的坏人；再一个就是我抓犯人时浑身都是劲，使不完的劲，我抓过抢劫的，杀人的，抓那些亡命的家伙和那些顽固不化的笨蛋真是痛快！我才从云南回来，一年之中只回家两次，但都是偷偷摸摸回来的，我己不再是警察啦，拿那些人也就没有办法了。虽然，目前的日子很苦，但是，我却从没后悔过，我为祖国和地方的安定发展尽了我应尽的责任与义务，当兵是这样，做警察也是这样，军人和警察都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保卫祖国和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为责任的。对我个人来说：我最对不起的是我的老婆和儿子，我现在最想的就是再做警察，抓坏人，只要有机会，我会不顾一切，这是命里注定的，我是永远的军人！你等一下，我去拿一些材料你看一下，要不然你会把我看作是吹大牛的。”马哥带着一种解脱后的快乐与满足向屋外走去。

　　大姐到了杯热茶递给我，我喝着茶想着心事，小屋内的人们众说纷纭，一个瘦削的青年对我说：“马大哥是个真英雄，只是命不强！马大哥为了抓坏人倾家荡产，在外流浪，唉！马大哥真命苦啊！”

　　又一个瘦削不高的青年对我兴奋地说：“你不知道，马哥为了抓坏人，在一天夜里，从二楼上蹦了下来，坏人当时就被马哥的英勇行为吓软啦，坏人被抓走时还打着哆嗦呢！还有一次，马哥一个人上车抓住坏人救下被挟制的女记者。后来，还登了报呢！还有马哥千里一人追回被盗汽车，马哥的故事太多太多，别说讲一夜，就是讲一月也讲不完哩！

　　听了两个青年和马哥自己的讲述后，我心中涌动起难以平拂的感动、激动，这种感动与激动并不仅仅只是为马哥的行为和心态与良知以及痛苦的不幸，更主要的是为中华儿女不屈不挠、不卑不亢的高贵品质及中华儿女那纯粹无邪的灵魂精神……

　　在寒冷和暮色悄悄地走进小屋后，小屋的半壁江山就鲜活地跳动起来：红彤彤的墙壁，红彤彤的脸膛……我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汉子们后，坦诚直接地问：“西部大开发你们是怎么想怎么看的？”

　　一个小个子没有任何犹豫之态地站起来恨恨愤愤地说：“喊着西部大开发，老百姓生活都无法，我们这地方你看一看，水没有水，电有时有有时又没有，解放前修的公路（326国道）现在还是这烂样子。前几年，路烂糟的没个法子走，是我们一个人出了30个义务工重补修的，不出义务工就出钱，我们这鬼地方哪里来的经济？西部大开发，国家搞啥个退耕还林，我们咋个懂得这些，但细一琢磨，中央的政策肯定是为我们这些穷苦百姓谋福的，那就照中央的政策办呗。

　　“去年，乡里领导对我们说：中央搞西部大开发就是让老百姓富起来的好政策乡里研究决定，今年不种粮食了，改种草，种草搞畜牧业，大家都种草吧，乡里过几日就把牛羊给大家发放下来，我们这里是高寒山区，种农作物不行的，中央对我们这种高寒山区有特殊的优扶政策……我们可高兴坏啦！就拼着命一心地种草，劳苦劳神、起早贪黑。但，结果呢？唉！日他娘胎的！草长的比人都高出许多了，牛羊还没有发放，就是因为种草，洋芋都没收下一个，我们就为这‘吊了’半年的裤带，我们说啥子啦？我们又怨哪个啦……”小个子摆完后，随后向手心里吐了几口吐沫向头上抹去，小屋里顿时发出如潮般地笑声……

　　我的心在此刻却像是被甩进了冰冷的地窑里，一股股刺骨的寒冷使我身体上每一个神经细胞都泌出丝丝的寒气。这，就是我们的人民，贫穷与不平衡使他们身上所展现出的“小农意识”更加的狂猛热烈，他们是伟大的，他们伟大的几乎没有一点点缺陷；他们是可怜的，他们可怜的让我不敢去伤害他们；他们是平凡的，他们平凡的让人伸手可及；他们是……这是美丽后的不幸悲哀还是不幸悲哀后的美丽呢？我陷入了万难的思想矛盾之中……

　　不管怎样还是如何，我还是要发自真心且坦诚、友好地向他们表示最美好的谢意，向他们表示最高的敬意……食之于民，用之于民，随他们论吧！随他们摆吧！随他们发泄吧！民以食为天。只要他们幸福、快乐、安康，又何必……

　　马哥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门口啦，寒冷的黑夜使他脸上凝起一层难以说清的青色。他的无声出现像是上天突降而下的怨鬼……小屋又死静下来，像是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一支很粗的白洋蜡在马哥的手里晃着、闪着、蹿着，忽明忽暗，汉子们在此时不知为何却显出了同样的沮丧、无奈、孤苦，仅是这眨眼的一瞬间，他们就换了一张奈我寻思捕味的愁苦之姿，他们如临大敌似的。这是他们吗？这是那帮快乐无忧痛苦而又不幸的汉子吗？我从口袋里取出了记录本和笔，像贼一样把余光向他们瞟去，我知道我内心地偷窥终会变成一次徒劳，但，我那依然不愿放弃这样神秘的一刻。

　　马哥把两只火炉并排放在了一起，向我又递来一支烟说：“朋友，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我们晓得知道的，我们都如实地告诉你，行吗？”

　　“大哥，既然你这样开诚布公地说了，我也就放心啦，我现在迫切想了解一下你们当地的教育及环保问题”我看着马哥认真地说。

　　“别摆啥个教育啥个环保的，摆谈这当事人心痛着哩。”一个胖汉冲我嚷到，像遭极度烦厌的样子。

　　炉火和煤烟气熏得我头脑发胀、疼痛。我突感内心憋闷极啦，痛苦极啦。我起身向屋外挤去，我在此刻只想让自己有足够的精力和清醒之脑，使自己完完全全地冷静下来。

　　无月的天空下，白雪是惨淡的，夜色是低沉的，就连那呼啸而来呼啸而去的寒风都是带着悲伤、沉闷地哭腔的，我站在低沉的夜空下努力地回忆着在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是的！生活给了我太多可见的现实又给了我太多感知的真实，这生活又是谁给我的呢？是人民！是苍天之下最朴实的人民！在无数历经磨难、坎坷、艰辛、生死面前，是这些有着严重的“小农意识”的最朴实的人民无私无欲地帮我走出困境逃离死亡，使我有更多的机会一步一步向前远行，现如今，面对这些和我一样多苦多难的人民兄弟们，我该怎么办？逃离放弃？无畏而出？虽然，我不是什么伟大的救世主，但是，我应把最诚的友谊和情爱无私地献给他们。糊涂也罢，清醒也罢，我都应把他们真实的语言记录下来，即使现在不能为他们而书而歌，在未来的机会里，也应为他们而书而歌。没有外表华丽地语言，也应有一字一句的真实言语，这才是一个行路者的所在，这才是一个人人生灵魂的体现……

　　几个中年汉子从小屋里走了出来，不屑地甩了我一眼后匆匆向雪中走去，那平淡平常的一甩使我的内心如万根钢针锥刺一般，我强硬的泪水顺势攻占了我发烧滚烫的脸膛，不知为何，这瞬间淌出的泪水却有让我无法料知的巨大的无形力量，也就这一瞬间，我似乎明白感觉到了什么……我拭去了脸颊上已快凝冻的泪水，带着不倦的笑意大步走进昏暗的小屋。

　　狭小、昏暗的小屋子里居然还坐着近20个汉子，在我大步万进小屋的那一刻，他们竟都无一例外地昂起头向我关心地探来，那众多的目光里没有一丝一点的鄙夷、渺视，更没有让我为之心碎的冰冷和愤怒，有的只是一种让我更揪心的无形之痛，那目光虽蕴含着殷切的关爱，渴望真诚的期盼，真诚热心的征询……泪水又一次不知“羞惭”地悄落在脸颊上。

　　最温暖的地方依然空着，我强忍着拭去泪水对这些真诚、友爱的汉子们说：“你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想我应该在我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为你们做些什么，因为，我是你们的朋友，最真诚最友好的朋友！”

　　小屋子的冰冷气氛终于再一次像烈火一样燃烧起来，旱烟、纸烟燃烧后的烟雾弥漫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那旱烟气刺激着我己复苏的大脑，世界像小屋一样狭小，但欢快之气却无处不在……

　　“前些日子，县里抓了不少‘抓黑钱’的官官，我们先不管是大官还是小官；也是前些日子，一个煤炭检查站也抓走了不少‘抓黑钱’的人，一个小会计就‘抓’了30万元的‘黑钱’，抓的这些龟孙子们吃一顿饭就是我们村子一天的生活，。我们村，还有其它村，有些人户的全部财产还不到100元，生活就更摆不成啦……日他娘娘的！

　　“娃娃上学别说我们这样的人户不敢去想，就是请我们的娃娃去我也不敢让去呀！问题是啥子哩？一个娃娃一年就要480元的费用，我们又无处找经济，又没有经济，不摆上学，只摆吃的一些小问题我们都无法解决，再一个，娃娃就是上了大学，最后还得回来耕地。

　　“双龙乡的人户，比我们这还造孽、糟践，其中一户人家有11个娃娃，7个8个娃娃的很普通哩，水啊、电啊不摆就连烧的都没有。但人要过生活，就去年一年的日子里，一个乡就被砍去了1000多亩森林，一直砍到了我们麻柞乡的界线上，政府没法子让老百姓过上好的生活，只有不管也不问，抢劫的事情更多的是，有啥个法子？许多人户家不停地生娃娃，还有口号哩：多生娃娃多致富，多生娃娃多抢劫，嘿！日他娘娘的！我们这的人户，哪个娃娃多，哪户势力就大，就没人敢小看你，听旁人和乡政府的人摆：我们中国现在有13亿人口，以我们想和看啊，15亿也挡不住哩！如果你不信，你一路走一路问，让你想不通的事情多着哩……瘦高个还想大谈阔论，但被大姐挡住啦，瘦高个有些不甘心的神态……

　　晚饭是牛肉火锅，因马哥是回族人，故而火锅里除了牛肉外，只有一些酸菜和野菜啦，简单的夜饭是在昏暗的蜡光下和酒中快速结束的，我却有感过一次“地道战”般的生活，黑暗与光明只是一线之隔……

　　在此起彼伏地谈笑声中，我感触到：他们虽然过着一种极度贫困的生活，但在现实面前，他们却是那样的乐观，痛苦对现在的他们来言象是从未发生过一样，他们走着自己平静、平淡、平凡的人生之路，他们的失去或许就是他们的所得吧？

　　马哥拿来的有关材料让我为之震惊、咋舌！一位能在3年之中有近百起的刑事案件得以侦破的功臣，一位曾抓过几百名犯人的功臣就这样的狂涛恶水中被涌出水流，一位曾经有着美满家庭、幸福生活和财富的强人如今却落得了个有家不能归的“浪子”……这是为什么？他有理由呐喊：无愧于祖国，无愧于社会无愧于人民……

　　这就是生活吗？这就是社会发展的进程中的人性泯灭吗？这就是付出之后的所得吗？冰冷的小屋是马哥一家三口的住所，马哥的孩子还小，但是，马哥和大姐怕冻住我，拿来了毛毯和被子给我取暖。马哥又提来了火炉，大姐使劲地把衣物塞在我脚下，他们，他们一家三口却窝在了楼下的小卖店里，我不知他们是用怎样的方法，怎样的心情来度过这难熬的冰雪之夜……马哥的话又一次回响在我的耳边：朋友，对不起啦，只有委屈你一夜啦……

　　泪水流淌向灵魂的深处，我只有在这“暖暖”的被窝里为马哥默默地祈祷：马哥，祝你早日摆脱逃亡的日子与家人共守常福！马哥，祝你早日再次走进你向往热爱的阵营——为国争光！

　　祝福你——马哥……

不知该说些什么。。。。。。就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