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瑕疵

天堂的瑕疵
                                                       


　　背景：阿坝州，这片囊括了九寨沟和黄龙两个世界自然遗产的土地，在旅游成为时尚的今天，几乎成为了天堂的代名词。远方文明的人们，不远万里纷至沓来，去领略、去膜拜那大自然赋予全人类的恩赐。
　　旅游带来的是什么？是林场变成景区，使得一再翻腾跳跃的门票价格代替了以往木料的贱卖；使得燃烧廉价CNG的汽车，在短短17公里的路上往返就能卖出成都到重庆的豪华大巴的票价。这些都是向往天堂的人们所不得不乐意接受的。相形之下，霸道的美国人就没中国人聪明了——天堂的门票既然可以卖到天价，居然不知道把赴美国的签证费暴涨百倍——大不了在联合国开个听政会，阐述一番诸如大量人员进入会如何破坏之类的道理。
　　
　　霸道，如果溶入了一个地方文化和民风，那就是强龙也不得不屈服。
　　下面要描述的一个极其微不足道的事件，可见一斑。
　　周末 ，我们自己驾驶着家用轿车穿越了都江堰，前往阿坝州境内的三江景区。窗外是正在修建的都汶（都江堰到汶川）高速公路。眼见着文明的血脉逐渐深入，确实让人感慨。行至岔口，我们停车问路。据路边的摩托车师傅讲，前方通往三江的必经之路发生了山体滑坡，道路阻塞。幸运的是可以绕经一个当地的厂区到达目的地。我们需要为我们的通过支付20元的过路费。这似乎也合乎情理的代价，我们并没太计较，大家决定继续前进。
　　果不其然，此路不通。我们的车沿着前面的车辙来到一个平坝。前方是一个厂区，厂区的墙上开了一个为汽车通行掘开的口子。或许是当下流行“潜规则”的缘故，这里没有标志明确告诉我们这里是谁行的善事、能否进入、通向何方、收费几许。
　　
　　大概是刚才摩托车师傅说的收费20的那个幸运之路吧！我们跟随着前面的小车也进入了这个厂区。入口处，有工人为进入的车辆指引，却未见有人前来收钱。很快，我们来到了这家厂的“宝瓶口”。这里的气氛却迥然相异了！
　　首先，往日自认为见多识广的我们愣住了——这个厂把门的保安，竟然穿着警服！近看，还有“司法”二字！真让人大开眼界、啼笑皆非！
　　警服却非常严肃，斩钉截铁的告诉我们，过路费每辆车100元。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酒精残留的气味。或许是没搞到那么多警服的缘故，给他帮腔的几个小伙都赤裸着上身，口出狂言和酒气。
　　“这是我们的厂区，我们没有请你们进来！你们要通过，就交钱，100元一辆车。觉得贵了——看到没有，那边塌方的路，你们有本事就那边过去！”
　　
　　因为刚才有“20元放行”的情报垫底，我们天真的准备和他们讨价还价。
　　此时，委曲求全的前车大概已经顺利就范，厂门里只剩下孤零的我们和刚刚得手的警服一伙。一个同行的朋友拿出电话，大概是想给所谓的有关部门联系，但是久与这方山水打交道的我知道这不仅徒劳无功，反而可能诱发大自然对人类文明的抵触情绪！与此同时，另一位朋友刚掏出相机，人群顿时哗然！
　　一个年轻的女人恶狠狠的走过来，勒令我们离开——无论我们是否愿意答应他们先前100元一辆车条件——无论我们联系什么什么样的部门和媒体。号令之下，警服的同伙开始逼近我们的车，扬言再不离开就要推翻我们的车。（这里要向读者道个歉——为了保证我们相机的“机”身安全、避免施耐德镜头被强制进行野蛮的破坏性实验，我们没能拍摄下红脸关公们赤膊上阵的英雄气概。）
　　
　　他们的语言当然没有水平，但是把他们的道理确实阐述得非常的圆满——这里是什么什么自治州，不是什么什么人的天下；农民不是好欺负的；旅游的人有什么了不起；这里是民营企业，受到保护；你们出去的时候，我们必须检查你们的车和人等等等等。此时身为弱势群体的我们再富于想象也不相信我们可以用逻辑的说教去战胜强辩。
　　此时，进退似乎已没有选择的余地。去三江的念头和兴致早被这意外事件冲击得烟消云散了。如今，如何保全生命和财产的安全都成了文明人所应该担忧的问题。
　　围观开始有了围攻的味道！似乎每个人被唤起的是一种压抑已久的捍卫自尊的力量——我真不明白了！自始至终，我们都把文明与法制的尾巴夹得很紧，低调而谨慎，何以如此呢？——大有“厂不分东南西北，人不分男女老幼，皆有捍卫过路费收取之则” 的气概！
　　热闹！精彩！真的是你刚唱罢我登场！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子——当然上身也没穿任何服装（或许这就是这个据称叫阿坝州永磁厂的企业最统一的制服），他挤出人群来到台前。可惜的是他的台词太没水平，直接引用会妨碍民族团结，好在一个大概是他老婆的女人很快揪着他的耳朵带回对其进行再教育去了。
　　突然——“砰”——我们汽车的引擎盖在一只大手有力的拍击下发出一个让我们下定决心的响声。再不离开，真难想象在酒精和无知的驱使下，他们会做出什么捍卫他们认为被欺凌尊严和利益的壮举！
　　万幸的是取得了精神上全面胜利的赤膊们此时没再刁难，允许我们的车在空地上顺利调头。那个警服还很负责的把我们送到围墙的缺口外，并在我们背后做了几个宣泄他情感的动作，送别远方的客人。
　　我们把车停在缺口外的不远处，呼吸着此时自由的空气，回忆刚才的惊险。那位电话联系当地有关部门的朋友又掏出电话——如果没有答复，就让我们断了在荒郊计较道德与法制的念头吧！
　　一位老乡经过，他说这围墙的缺口是山体滑坡之后政府责令该厂开的，用于放行过往的车辆。此时的我们也没了个尺度——到底应该免费通行？收取20一辆车？还是随便他们喊价？附加赠送一段刺激的经历和引擎盖上的掌印？如果收费，为什么不立块标牌，曰：“此洞是我开，过路一百元”，也算明码实价！结果呢，我们的车误入歧途，落得个“盖章遣返”——引擎盖上清晰的掌印想让我们不要忘却什么样的道理？
　　怨愤之余，在一个朋友的言语中出现了“刁民”这个与共和国体所不相宜的名词。大概文人骚客、民主人士应该发明一个更为妥帖的词汇来概括如是个体和群体吧！
　　此时，还有什么奢望的呢？赶快另选宝地，不要浪费了我们的周末！
　　幸甚！备选方案卧龙、巴郎山终于让我们的情绪找回了对天堂的好感。此间天高云淡，民风好客！或许被文明渗透得早的地方确实和蒙昧划分着更清晰的界限！
　　我们没有对天堂抱有成见或失去信心！我们相信太多美好的东西需要人类去发掘，文明和开化也是人类伟大的发展方向！只不过是在这蜿蜒崎岖山路上多绕几个可爱的弯罢了。
　　但是，多少年了！还要多少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