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二十度的体验

北京的灵山，在门头沟区与河北省的交界处，距京城 120多公里，顶峰海拔2303米，是北京的第一峰。我想去登灵山，不是因为它的名字，而是因为它的高度。——不过，到了黄草梁之后我才知道，这次计划去的是海拔1900多米的北灵山，而不是灵山主峰（即驴友所称之东灵山）。

虽然天气预报说16日有六级降温大风，但这次报名的所有队员都如期行动了。
                                                       
零下二十度的体验
——12.16随蓝鸟-老默队穿越活动
（柏峪－黄草梁－落叶谷－椴木沟－灵山停车场）


国内叫灵山的有很多地方，高行健还写过一部同名小说，获得了2000年的诺贝尔文学奖。

北京的灵山，在门头沟区与河北省的交界处，距京城 120多公里，顶峰海拔2303米，是北京的第一峰。我想去登灵山，不是因为它的名字，而是因为它的高度。——不过，到了黄草梁之后我才知道，这次计划去的是海拔1900多米的北灵山，而不是灵山主峰（即驴友所称之东灵山）。

虽然天气预报说16日有六级降温大风，但这次报名的所有队员都如期行动了。

早上4点半醒了一次，觉得太早，只好强迫自己又睡了一小时回笼觉，5点半爬起来，匆匆忙忙洗漱。因为领队在帖子里强调大家早上一定要吃饱，于是煮了一碗面条吃，没有像平常一样敷衍了事。

6点钟出门去乘公车，在约定的时间6点半之前赶到了北太平庄的集合地点，那时候天还是黑乎乎的，只有路灯发出昏暗的光。上了我们队包的中巴车，见到了去年6月份第一次参加绿野活动的领队老默。在北太集合的人到齐后，车子开到苹果园地铁站去与大部队汇合。天没亮，路上车子很少，所以一路畅通，不到40分钟就到了苹果园，大概比乘地铁还快。与大部队汇合后，我们这辆车坐满了是27名队员（不含司机），另有6名替补队员租一辆小面的同行，因此我们这个队总共是33人，队伍不算小。很多队友都是熟人，他们见了面有说有笑。曾经跟我一起活动过的，有受伤小蛇、不在家两位。

车子7点40分从苹果园出发，经三家店，进入永定河峡谷，在雁翅拐弯，转到斋堂镇，穿过了赫赫有名的爨底下村，这一路都比较顺畅。爨底下村停了几辆影视公司的车，好像是在拍什么电影。去柏峪的路就是土路了，幸亏不远，土路的尽头是一个小停车场，有一所管理处。看看时间，将近10点一刻，从苹果园过来用了两个半小时。

跳下车，顿时感觉冷气扑面，一阵寒意，看到地上有一些零星的雪。看起来大家都准备充分，各自穿戴好自己的装备，裹得严严实实都认不出是谁了。我们开始登山了，几个队友和我走在前面，出乎我意料的是，这次有航天北极星队的老布什老薛等几位参加，其中老吴今年已经60岁了，动作非常矫健。往山上走了一会，我觉得有一点点热，于是把皮手套脱了，攥在手里，凉下来再戴上，如此反复多次。虽然是山路，但是还好走，看来经常有人踩这条路。小蛇、炒鸡蛋和我走在最前面，小蛇经历过三月份那次灵山风雪事件，他体力强，路也熟。越往上走，山上的雪越厚。风在山顶呼啸，发出巨大的轰响，幸好一直到黄草梁垭口这一段，基本上都是背风的。接近垭口那一段，地上的雪有近一厘米厚，且没人踩过，我们踏在雪上，鞋底与雪摩擦，发出“吱吱吱”的响声，感觉很是惬意。天空很蓝，阳光灿烂，这是我在冬天第一次登高山。

大约11点40分，我们前队到达黄草梁垭口（主峰海拔为1737米），左前方可以看到高高的灵山，只见山顶白雪皑皑，非常的美丽。但是这里有风了，只得不停往前走，没想到前面的风更大，忽然意识到情况不妙：这个山梁是个风口。风越来越大，吹得我都站不稳，而且很冷，像是直接吹透了身上穿的加厚冲锋衣，体温急遽下降。风力应该不低于八级，迎面吹在裸露的脸上，就像用刀在砍，只好侧着头。无奈风的阻力太大，举步维艰！风力猛然一加强，还会被吹得退后一步。于是干脆转过身来，倒着走。然而走不了几步，又得转过身去，否则走不踏实，如此反反复复，艰难地往前挪。嘴里哈出的热气碰到眼镜片上，立刻变成白雾，视线开始模糊，镜片上的白雾很快又变成一层薄冰。正当我在风中倒走时，看到后面跟上来的几位队友也被吹得东倒西歪，还有人在猛风吹来时蹲在地上……身体站立不稳，眼前一片模糊，耳边是风的轰鸣，这时候我甚至感觉思维也变得很迟钝了。来不及想别的，我只想拼命往前走，要尽快穿越这里。脸上快要冻僵了，于是用右手挡住眼睛以下部分。这鬼地方，真是要命啊，大概两百米的距离，竟然走了好几分钟，才穿过了风力最强劲的区域。事后我在想：要是再有这样一段的距离，估计就惨了。

前面的风小了一点，我赶紧脱下手套，揉了一下鼻子和脸蛋，以免皮肤上的血液凝固了，又把眼镜摘下来，把镜片上的冰擦掉。前面的小蛇和炒鸡蛋两位不见了影子，一位MM从后面赶上来了，但没看到后面其他的人，于是我俩一阵狂奔，跑了很远，才追上前面的两位。两位说，因为刚才风太大，所以一阵狂跑逃离风口。在一个避风的地方，我们停下来等后面的队友，炒鸡蛋拿出相机拍了几张照片。其实，刚才那个垭口的角度不错，拍灵山很漂亮，但是没有任何人能在那种情况下拍照。老默等人怕我们走丢，也追上来了，他说过风口时打劫帽发挥了作用。

往前走有点下坡，很快就到了黄草梁的标志景观——七座楼长城，因为有七座敌楼而著称。沿河城－黄草梁－洪水口－小龙门这一线各有一小段长城，是京师西北防御体系中的一部分。黄草梁长城旧称天津关（天津：天上的渡口；这里海拔约1700米），有编号为“沿字陆号台”至“沿字壹拾壹号台”的六座石基砖砌空心敌楼，另加一座完全石砌敌楼——实心楼，是驴友经常扎营或停留之地。有些敌楼建在断崖上，平缓的地方有城墙连接两端的敌楼，虽然城墙不大完整了，仍蜿蜒了约两公里。后面的队友陆续过来了，风很大，我们想钻进敌楼避风，但似乎没有效果，因为风使劲往门洞里灌。我感觉腰部有风漏进衣里，原来是刚才一阵猛跑，保暖内衣从皮带下抽出来了。我想把内衣重新扎到皮带下面去，于是脱下两只手套去整理衣服。衣服穿得多，整理起来很不方便，等我艰难地把衣服扎好时，两只手已经麻木了。使劲地不停地揉搓，丝毫没有发热，戴上手套，也觉得冰冷。我这才意识到犯了个错误：不该脱手套，哪怕是几十秒钟！视线又感觉有些模糊，我怀疑眼镜片被吹掉了，就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戳了一下，幸好，镜片还在。每走一大段路，我都会伸进口袋掏出手机来查看时间，自从上了黄草梁之后每次拿出手机时，屏幕上都有一层霜，应该是身体散发的热气遇到冰冷的屏幕形成的。按下按键，手机屏保界面退出时非常缓慢，画面渐渐变得一片混乱，然后下一个界面才慢慢地清楚起来。在如此低温情况下，手机没有瘫痪就算不错了；有些队友掏出相机想拍照时，才发现相机已经冻傻了；也有的队友的手台也失灵了。

队友陆续赶上来了，大部分队友都走到实心楼下面去避风，已经12点半了，大家准备吃午餐。其实，在这里吃午餐也是很困难的，我掏出面包时，感觉有点硬了，为了补充能量，只有用手捧着使劲往嘴里塞，强迫自己吃了几片，本想多吃点，但是没法再吃下去。我特意带了一瓶小二锅头，准备在山上不时抿一口，藉以御寒。我打开瓶盖，问有没有人想喝，萍果MM接过去喝了一小口。当我往嘴里倒了一口时，感觉就像喝凉白开，毫无白酒的辛辣味，于是接着猛喝一大口。一两多白酒下肚，竟然毫无感觉！难道白酒在低温下也失效了吗？我产生了一点疑惑，剩下的一点就让萍果都喝了。我的手还是木的，连小刀也使不动了，于是请一位MM帮我使刀，把一根熏肉肠的塑料包装割开。虽然又硬又冷，幸好还没有冻住，我很快地嚼了下去。别的一些队友也在吃午餐，还有热心的一位在用保温瓶里的热水泡咖啡，给队友分享。

后面赶过来的队友，在谈论刚才过风口的艰险，唏嘘感叹不已。老布什庆幸自己准备了塑料袋，套在头上才闯了过来，他说，否则今天就倒下了。有人嘴前的围脖上，是一圈白色的冰花；有人下巴的胡须成了冰须；还有人的眉毛上也结了冰……我冷得流出了鼻涕，有队友提醒我立刻擦掉，否则很快就会结冰被冻住，于是我赶紧擦。听到有人说：“你知道现在的气温是多少吗？——零下20度！”我不信，找到带温度计的队友，仔细看了一下，指针在－10和－20之间，所以应该是零下15度。这个风稍小的地方零下15度，刚才通过的风口明显冷得多，在零下20度是毫无疑问的。天哪，这也太超出我的意外了！我在南方长大，此前无法想象零下20度是什么概念，这次算是领教了。

今天风大，气温太低，领队也没料到。北灵山顶的风更大，且一路都得在山脊上走，气温肯定在零下20多度。商量之后，认为不能去冒险，所以决定放弃登顶北灵山的计划，改从落叶谷下撤。走到黄草梁－北灵山、榆树湾－龙门沟的十字路口时，我们停留了一下，集合清点人数。仰望北灵山，我为这次没能征服它感到些许遗憾。当时我还在想：在网上看到帖子，小隐今天将带一队人从下马威去登灵山主峰，那里肯定比我们这里更冷，手台中一直没有听到他们联络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取消计划还是怎么着了。（回京后才在网上看到帖子，他们居然成功登顶了，不过有几人冻伤；手台在山上根本就用不了。）

往左边下撤要经过落叶谷——因为两边山上的落叶被刮到谷底，积了很厚，因此而得名。小山谷里没有风，也许喝下去的酒和吃下的东西开始散发热量了，我感觉不再那么冷了，手指又能活动了。枯黄的树叶堆积在沟里，踏上去哗哗作响，双腿陷在树叶中行走，有点像在水中或雪中跋涉。树叶厚的地方，没及膝盖甚至到了大腿。有人兴奋地在树叶中打滚，有人像滑雪一样坐在树叶上往下滑，厚厚的树叶有些弹性，不用担心会被碰伤。

走到山脚下，这里大概就是龙门沟了，虽然有点风，但不大，大家停下来休整，等后面的队友。在山上没有吃午餐的队友，就地补充能量。这里有两三户人家，由于我们的到来，使得村民家的狗狂吠不止。熟悉路线的人说，从这里走到停车场，还要三四个小时。已经快到14点了，为了在天黑前走出去，我们只有继续前进。沿着防火道，爬上一座山头，可以看到北灵山下的一个村庄，即椴木沟村。走到大山沟里，回头望望我们走过的路，发现黄草梁那段长城蜿蜒的曲线真美。

15点一刻，我们到达椴木沟村。山沟里的风也大，我们钻进村民的家里去避风，老乡同意我们呆在柴草屋里。老乡说，今天零下15度，这样的天气出来爬山真是受罪。也许他不知道，我们在山上还经历了零下20度呢。领队跟司机联系，本想让他开车来接我们，但是中巴车（柴油发动机）的油管被冻住了，在灵山停车场无法动弹，只有那辆小面的能来。没办法，除了留下6个乘小面的队员，我们的主力27人只有徒步翻越这座大山了。向老乡打听，据说走得快也要两个多小时，才能翻过大山走到停车场。15点半了，虽然还有掉队的队员没跟上来，大部队只有陆续上路，争取在天黑之前到达。一工主动留下来收队，返回去接掉队的队友。

沟底的风真大，偶尔来一阵猛的，能吹得人向后退，差点就赶上黄草梁垭口的大风了。公路倒是不错，新修的柏油路。村民赶着羊群经过，羊溺在路上马上就结成冰。有队友掏出侧包里的矿泉水想喝，却发现整瓶水都冻住了，像一个圆冰柱。我们沿着公路往前走，走到山下，才发现是盘山公路，之字形的弯道连环地绕来绕去。明明看到前面高处的队友隔得不远，走到他那个位置，却要绕一个回形针似的圈。要是碰上不特别陡的地方，我和jeffh、老吴就会直接爬上去，踏着积雪，穿过灌木丛，从下面的弯道插到上面的弯道；这样很耗体力，但是可以节约一些时间。不愿这样费劲的队友，只有慢慢地绕来绕去走盘山路了。由于队员之间的体力不一样，速度不一样，彼此间的距离也就越拉越远，领队和带手台的队友在频繁地联络指挥。面的载着6位队友从我们后面赶上来，往前开走了。当我们快走到半山腰的时候，还能看到山下公路上有我们的队员，再看看天色，真替他们担心：天黑以后气温会更低，而体力又在逐渐减弱，时间拖得越长越吃亏。17点了，看看山顶，大约还要绕两三圈才能上去。算上我们已经走过的几圈，山这一面的盘山路大概有七八圈。天色越来越暗，17点半，我们终于到了山顶，这时候天也黑了。隐约能看到山下一大片楼房的轮廓——那就是灵山停车场了，心里总算踏实了一点。下山的时候，几乎看不清路了，幸好是柏油公路，沿着路面走就不会错。路程也不远，只要绕几个圈；下山的速度也快，有时候小跑。大约一刻钟，我们就冲到了停车场。

上了我们的车，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一些队友，正坐在车里避风。车里的温度计显示：－10度，车外的温度当然更低！等了十来分钟，大部分队友陆续到了。清点人数，还缺几位，我们都很担心。领队和先下山的队员联系了当地的一台车，加上我们那辆面的，在一位队友的带领下，返回去接仍在路上的队员。谢天谢地，不久后，全部队员都归队了，总算没有出意外。大家在稍作调整，有人打开了保温瓶的热水，领队蓝鸟端着盖子里的水喝了一点，舍不得再喝，就递给了我。我感觉浑身正冷，于是忍不住接过来喝了，顿时舒服了不少。

我们的中巴车司机一直在忙活着，用各种办法想发动车子，但是都没有成功。这台车看来是没戏了，领队于是忙着打电话向城里求援。在车里坐了一阵后，也许因为停止了运动，感觉越来越冷，特别是脚开始发麻。有队友通过手台，招呼大家到坡下不远的小商店去取暖，说那里有暖气，于是我们准备分批下去。我和几个队友下了车，摸黑往坡下走去。队友说是一百米，但我从来没有感觉一百米是如此的遥远，我们在刺骨的寒风中走了一百多米，看到路旁有一间亮着灯的小屋，于是推门进去。原来这是停车场的大门管理处，有两位工作人员，已经有我们的队友在里面了。房子里有暖气，暖融融的，大家放下背包，就挤在屋里休息，零散地坐在床上和椅子上。到了这里，我们才彻底放下心来：终于脱离了危险的境地。

火炉上有冒着热气的大炊壶，大家先是喝开水暖身子，然后取出面包等食品架在炉上烤，吃到了热的东西。我从背包里取出保温杯时，发现里面已经是冰水混合物了，包里的火腿肠也冻成了肉冰棍。倒掉冰水，连续装了两杯热开水喝下去，又把一袋面包烤了吃。呆了一阵之后，才感觉身上完全恢复了过来。屋里一直在放电视，但我们根本没在意。当电视上的新闻说，今天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北京市内最高气温为零下三、四度，白天因为风大，很多市民在街上行走不便。看到这里，我忽然有些不屑，因为我们在山里可是经历了零下十五度到零下二十度的气候呵。

早上租的那辆面的是汽油车，还可以动，所以坐面的来的那几位队友先走了。我们坐中巴来的大部队只有等……大概19点多钟的时候，手台里传来消息，说已经有两台救援我们的车从北京出发了，两三小时之后可以赶到这里。

20点多钟，在大门管理处取暖的队友一起出来，去与坡下小商店的队友汇合。在那温暖的小屋里，大队人马在补充能量、休息、聊天、拍照……

21点半，接到救援队的电话，说车子快到了。又等了半个小时，说几分钟就到。结果又等了一刻钟。22点一刻左右，两辆救援车终于到了，司机说山上公路有冰雪，不敢开快车。在灵山停车场被困了4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等到了救星。大家整理好自己的行装，上车，开始返回。来救援我们的同志非常热情，怕我们饿着，还带了很多面包和火腿肠分给大家吃。公路上确实有冰雪，在盘山路上，车子只能小心翼翼缓缓地往下溜。出发不久，收到坐面的回京队友的短信，说他们已经到了苹果园，阿弥陀佛。

下山之后，路就好走了，但刚驶上109国道，很快就被堵住了。公路右侧停着几十吨上百吨的大煤车，不知道排了多长的队，也不知道要堵多久。现在正值采暖高峰期，从山西运煤到京、津、冀等地的车，因为110国道拥堵而绕行109国道，又造成了新的拥堵。路边那些被堵住的车，都熄了火，也许司机都睡着了，我只希望天亮时回到北京就行了。就这样，我们被堵了一个多小时，然后车子左倒右倒，终于从左道冲了出去。大家都累了，车上很少有人说话，我也感觉很困，与身边的土夫搭了几句讪，居然就朦朦胧胧睡着了一会。深夜2点，车子到了门头沟，陆续有队友下车。十多分钟后，到达西三环公主坟，所有队员都下车了，大家各自归去。

活动结束了，再总结几句。在这次活动中，大家深深感受到：人类在大自然面前是多么的渺小！如果不刮大风，我们登顶北灵山的计划完全可以实现；虽然这是一次未按原计划完成的征服活动，但大家的意志都得到了磨练，达到了活动的效果。如果按原计划去登北灵山，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因为那里的气温肯定低于零下20度；如果天黑之后再多走几公里或1小时路程，也许有些人挺不过来。幸好大家都装备齐全，在领队的果断指挥下，在大家的相互关照之下，最终都安全归来了。感谢领队！感谢所有的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