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旅行的意义

那被我称之为“旅行”的，无非就是那条两边列满行道树的小街，我在那条路上，一走就是六年。几年前还是碎步小跑地与时间竞赛穿过小街，而如今却步态从容，脚步轻缓。


那时候，我常对自己说，街的对“岸”是汲取灵魂力量的地方，我要快点到那儿，然后择一处安静的地方去饱览文字，去那里播种，也去那里收获。我常常会在某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去书店，或一个人独步，或与友人相携，在那一段段来回的旅程里，除了落下的光阴的影子之外，那些形形色色的事态、物态也同样是那段旅程里一道旖旎的风景。


从前的我，刻意加紧步伐去获取时间的利益，“哒哒哒”的脚步里虽然是蓬勃的力量与年轻的脉动，而缺少的是对生活的熟虑与品味，或许是从慢下脚步开始，我竟前所未有地悚然一惊，忽而便想起一句话：慢慢走啊，欣赏!


从街口到街角的时间给一刻钟都绰绰有余，我总想着，只管慢慢走，既然那一头是海，那么此岸也必定是一波秋水，同样风姿绰约。在街边踱着步，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即使人烟浓浓，但在彼此擦肩而过的时候却不会像风抚平细沙一样了无痕迹，有时仅仅是漏在拥挤中的一粒小沙，在双眼不经意的碰撞间，流露的也是饱含亲切的问候，或许是年幼的时候只道是寻常，因此没有那种撼到心底的触动。有时会有不小心的身体擦撞，在我说“对不起”之前总有一个声音率先跑在前面，不同的音色，或粗犷，或柔小，但听来却是一份永久的隽永与柔美。随之而来的一个歉意的微笑是一种相识的默契，于是，互相嘴角的弧度在晴天之下就像两朵善美的睡莲!


在刚转入春季，四下仍残留着微小的严威时，我会一边走一边注意脚下的石砖，我渴望在肃杀中寻得一丝生命的迹象。走着走着，一下子就从踩裂的砖缝里捕捉到一茎绿草，心里那种从冬的禁锢里逃脱出来的喜悦与满足，便会一下子迸涌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把目光从草色中移回来时，我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我会一边探看新的事物，一边在眼角的倒影里继续赏读那茎绿草。我会想着想着就让思绪飘得再远些，比如在指尖慢慢编算日子，想着再过多少天，就可以换上轻逸漂亮的春装，然后享受着奔跑时就有汗水贴在身上的快意呢!


树木总是不知疲倦地用生命的文采记载下时光的脚印，“辘辘”转着的年轮里也许残留着深刻的寓意，那必定是不为人知的伟大奥秘，也是它生命的智慧。斑驳的树皮似鳞状自上而下，错落有致地排列起一道生命的护栏，偶有破损，从树心渗透出的汁液总是随风送来一脉跃动的香气。我知道，那是行道树的诉说，它们慨叹世界之大，生命之美，因此，甘心为这个世界勤勤恳恳奉献一辈子，它们恪守生命的本职，带走空气中那些令人不愉快的分子，送来香樟树特有的清新叶香。每次，我都轻轻用手掠过树身，看似调皮的动作实际上却是一种庄严的膜拜。我想树能懂，它们会记住，在那天气颇好、光线丰足的午后，有一个女孩从树下经过，诚恳地感谢它们的坚守，然后闻着它们特有的叶香，消失在它们目光所能及的地平线上。


我的旅程终点就在这样飘游的思绪里到了，然后我会一边望着伫立在眼前的书店大楼，一边笑着在心底思忖道：接下来，又是一段旅程了!


旅程中的生命与发现，都是我“旅行”的目的，生活真的有其美丽之处，细细品才会明白，不管是浓是淡，都是一种不可缺失的温暖!



[点评]


这个标题很大，大到我看见它的一瞬都不知道从何入手。但是作者的起笔却很巧，从那么大的一个题目倏然滑到了一条不知名的小街，这种大小转换，让我们似乎可以期待一份“由小见大”的哲思。果然，作者的旅行就在这条小街上发生，沿途有人物亦有风景，比如行色匆匆的路人，初春的一抹新绿，执著的树木……如果单纯地看这些景物，我们也觉得平常，但是，在作者的眼里却意义非凡，因为它们都是“慢下来”才有的收获。为了与“慢”形成鲜明的对照，文章先是简略地叙述了自己曾经的旅行之“快”，快到她的眼睛里只有唯一的终点，也快到一路上只听闻自己“哒哒哒”的脚步声。这段平淡的文字，仿若是作者单调的生活的真实反映。而“慢”下来之后，同样的一段旅程，却呈现出了完全不同的风貌。虽说路途上的这些风景，都是生命中转瞬即逝的过客，但是它们和作者擦肩而过的一瞬，却给彼此留下了回味无穷的暖意。原来，生命与生命的积极互动，会让一段干瘪的旅程，刹那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