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过花未开

　　1．<br />　　春天过去的那一天，我和她一起种的花还没开，天却飘起了蒙蒙的雨雾，我们也终于不得不分手，我想听她的解释，她却笑得像那未开的花蕾，将情感隐藏得像个我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我傻子似地站立着，任雨雾蒙胧着我的双眼，我想再一次看清她的面孔，却有一丝害怕即刻就将我侵罩，使我不敢擦去眼前的水珠。<br />　　她终于走了，向另一个方向。<br />　　我突然感到脸颊上的雨水成股地流了下来，冒着淡淡的热气，我的脸却仍旧冰凉冰凉的。我知道我流泪了，可“流泪”就是“哭了”吗？我不想承认，因为我并不想哭，没那个必要，我不能为一个伤我心的人再去让哭泣伤害自己，但我不能阻止泪水流出，就如同我不希望但却已经如此地在雨天与她分手。泪是往日的伤痛，我要流，让它随雨飞扬于这潮湿的空气中。<br />　　她说，花未开，又是雨天，分手应该很浪漫吧。<br />　　我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只是表情木然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任雨雾亲吻我的脸，洗濯我心，并默默为她祝福。<br />　　我的心中是个晴天，阳光明媚得如她的笑脸，我和她偎依在阳台，我们亲手种的花儿刚开，新艳得如初春的河水荡在心底。她的笑中挂着几滴泪珠，她一边咯咯地笑着一边拭擦，我知道，那是她在为我们因爱而开的花儿撒下她最晶莹的露珠。<br />　　我苦笑着摇摇头，知道这永远只是一幅梦中的画而已。它不可能真实地发生，因为花未开，又是雨天，而她走了。<br />　　我在北大街的国槐树下坐了一下午，衣服已经潮湿得贴在了身上，可我看到身上冒着热气，所以倔强地一直坐到冷得发抖，才乘了公交车回家。路上经过那家我们常去的冷饮店，我这才发觉我似乎确实不只是在木然地流泪，我哭了，带着感情哭得像个小孩。她当时多么可爱，乖得像我的小猫咪，可怜地偎在我臂弯里，听我为她讲故事，唱一些忧伤绵长的歌。她总是嘴里含着冰棒就睡着了，可我依旧喜欢为她讲下去唱下去，我知道她会听见的，在她的梦里也一定是在听着的。所以直到现在我依旧爱唱那些怀旧伤感的老情歌，我希望有一天她会在我的歌声中像只乖乖兔一样地蹦来，扑到我的怀里，说，我再也不胡闹惹你生气了。我想着这些竟哭出了声，旁边坐着的小妹妹指着我问她的妈妈，“妈妈，这位大哥哥怎么哭了，有人欺负他了么？”<br />　　我闭上眼睛，想不去想什么，但往日的一幕幕还是如泉涌而至，充塞了我早已沉重的大脑。我看见，她笑着向我走来了，我呢喃地轻唤着“荣儿”，睡着了。<br />　　<br />　　2．<br />　　我那时是学校足球队的守门员，每周周末的傍晚都要进行比赛。<br />　　我不知道荣儿是何时开始每场都来看我们的比赛的，我向来对那些站在足球场边疯狂地呐喊加油的女孩不太在意。我只管守我球门，希冀着对方射来的球如我最爱的小猫，乖乖地落在我的手上，紧紧地贴在我的怀里。<br />　　可荣儿的出现却打破了我的球门，我再也不能安心地守球，成为全队最好的守门员了，因为她恬静的样子，因为她娇美的容颜和一头如瀑的黑发，我一次次地扑倒在地上，球仍是破门而入。我知道我的眼睛在荣儿那里，我收不回来。<br />　　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开始关注荣儿的，如不知她是何时开始来看我们踢球的，但我知道从那时起，我已不再是最好的守门员，尽管如此，每场比赛我都要以强硬的态度要求上场，只为扑倒在地时可以有荣儿的注视，我坚信她是在看着的，所以我甘愿那样。有时我也想，能守着球，当然最好，可我真的做不到了，因为只要荣儿在场，我的眼睛就会被她带走。我阻止不了自己不去那样，这也如同球队阻止不了我每次都上场守门。<br />　　真正认识荣儿是在那次受伤以后，当时对方获得了一个前场任意球，我在扑过去抱住球时一头撞到了球门侧柱，当时就倒在地上昏了过去。据荣儿后来说，我当时流了很多血，整张脸都被血染红了，白色球衫上的血迹像一朵朵红艳的玫瑰花。是荣儿帮我做的包扎，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br />　　我出院后拿着她替我做包扎的丝巾去找她，她接过丝巾没等我来得及道谢就转身跑了，留给我一个娇小的背影，我看到她那轻柔的黑发醉心地飘动着，飘动着……<br />　　<br />　　3．<br />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也像其他初恋的人儿一样频频地约会，只是见面地点总是一成不变地在足球场上。她说那里有我的梦，她喜欢呆在我的梦里，而我总想说，无论你呆在哪里，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有梦，因为你就是我的梦。<br />　　可我注定是个有点怯懦的长不大的男孩子，因此这句话我一直在心里说给自己听，却从不说出来，我以为荣儿会像我那样容易懂她，懂得她的一言一行所包含的浓情，可是她不懂。<br />　　当然这也是我后来才感觉到的，而且我也发现其实自己也不懂她。她太厉害了，她不是我怀里温驯的小猫咪，她是随时会竖起刺的刺猬。我将她在心里放得越深她就将我扎得越疼，她骨碌碌地滚过，我的心便千疮百孔，开始一滴一滴地向外渗血。<br />　　我在起初幼稚地以为那是她给我的爱痕，要我永远不能将她遗忘，所以当血将近滴尽，红色的心脏变得苍白无力时，我仍在微笑，我固执地以为她在对岸的挥手是向我欢快地招手，却不知那已是告别时对我的又一次欺骗。<br />　　<br />　　4．<br />　　我又一次想到曾经快乐的时光。<br />　　当我们的关系确定下来以后，她开始允许我牵着她的手到处乱逛，我们出双入对地在商场超市留下一圈圈开心的波纹，向周围的一切传递着我们的幸福。<br />　　那时最快乐的事应该算是去冷饮店每人要一大瓶可乐，抱很大的瓶子，一边狂饮一边看夕阳的余辉染红半边天。荣儿说过她喜欢那种颜色，我望着西斜的红日跟着她说我也喜欢。其实我是不大喜欢的，那种红色太艳丽，如血，让人难免不自觉地产生几分莫名的紧张害怕。我喜欢胭脂色般的红，那种红色可以给人以温馨，而太艳丽的红色则如恐怖片中妖丽的女人猩红的双唇，让人浑身不舒服。<br />　　每逢下雨天，我会骑单车带她绕环城路飞驰，雨不断地下，我们开心地大声喊叫，荣儿不时地伸手搂住我的腰，将脸贴在我的背上，我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她面颊的光滑柔丽和温暖。骑累了便去郊外的老农家避雨取暖，其实我们丝毫不会累更不会感到冷，只是为了看那淳朴的乡民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屋檐下一边聊天一边看雨。年少的我们无不羡慕那种生活，所以我们尽力地去体验，而每次淋雨的代价便是两个人都感冒生病在家，两三天不能相见。<br />　　<br />　　5．<br />　　也许是荣儿相对而言更喜欢疯狂地带球进攻，而我，我的职责，我的理想却是要粉碎对手的进攻，将球牢牢地守住，因此，最后的分手才会成为必然趋势。但我却一直认为出现这样的结果，完全是上帝对我的过错，他不该让我和元成为朋友而且是很铁的那种，而更不该的是他不应让元成为球队前锋并且和我成为队友。如果我和元连朋友都不是，那么我和荣儿就不会分手；如果元不是前锋，就不会因屡屡破门而引起同样热爱进攻的荣儿的注意，那么我和荣儿就不会分手；如果元和我不在同一个球队，我就可以守住他的球，让他的进攻每每失败，可是这一切都不是如果，而是事实，上帝给我的事实就是如此，就是要荣儿离我而去，就是要我在失去恋人的同时又失去我最好的朋友，就是要我最终变得木然地面对这一切，思想却在绝望中疯狂，在跌跌撞撞后鲜血飞溅在雨后的彩虹下。<br />　　当荣儿第一次向我打听元的时候，我的心近乎本能地一颤，但我并未在意，因为元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甚至是得意地告诉了她有关元的一切，我得意，因为元真的很棒，他是众多女孩子心目中的王子，而我是他的好朋友。<br />　　可是当元在我陪他过17岁生日时拿出一件礼物要我猜是谁送的时，我看到那是用艳红的纸包装的，因此我马上想到了荣儿，可我没有说，只是对着元轻轻地摇头，微微笑着说猜不出来。<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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